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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2:00:20 作者: 季厘之
    給傅余野當家教的第一節 課,是在星期六的早上。我背著筆記本坐車去到教授給我的地址。一路上我心裡仿佛吞了包跳跳糖,七上不下。小區的門衛攔住了我,問我有沒有門卡。他掃視我的眼神讓我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無理取鬧的醉鬼。

    我解釋自己是來找傅余野的。是40幢的住戶,我把簡訊里的地址給他看,他連看都不看,還是說一定要門卡。

    我只好走到一邊,不擋著其他人進去的路。我猶豫著要不要給我教授發個信息問一下,在我專注地編輯信息時,我聽到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尾音一點點上揚。

    「老師?」

    傅余野穿著一身休閒裝,那天他坐著,我竟然沒發現他和我一樣高。

    他手裡牽著一條大狗,看品種是純白的薩摩耶。

    薩摩耶吐著舌頭,盯著我。神情和他的主人一般高貴。

    我一邊如釋重負,幸好不用發簡訊去麻煩教授了,一邊窘況地解釋:我沒有門卡,進不去。」

    傅余野從口袋裡摸出門卡,在刷卡機上滴了一下,黑色的漆花鐵門緩緩打開。薩摩耶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傅余野拉住了狗,微微退了一步,說:「老師,進來吧。」

    不知怎的,我的目光落到了在原地踏步的狗身上,只覺得耳朵更熱。

    我們並行走在小區里,薩摩耶走在前面,傅余野懶懶地拉著他。

    我想要找個話題可以打破沉默。就非常僵硬地誇獎了一句他的狗真漂亮。

    傅余野步子邁得平穩而淡定,只是勾了勾嘴角。

    我見他不回答,心裡更加忐忑。

    直到走到小別墅前,有幾節台階要上,已經跑上去的薩摩耶不知怎的,竟然轉了個身又飛快地跑過來,我想要避開,卻因為害怕踩到他的腳而失去平衡往旁邊倒,那一刻我無比憎恨自己走路會發呆的毛病。

    直到傅余野扶了我一把,在我耳邊訓斥了句:哈爾,坐下!

    一句話讓我原本壓抑的心臟緊張到了極點,躁動地圍著我轉圈的狗狗一下子乖乖坐到了他主人的腳邊,還討好地用下巴蹭蹭傅余野的鞋子。

    原來那條狗叫哈爾。

    原來他不是在訓斥我。

    我不好意思地跟傅余野說了聲謝謝。

    傅余野看了我一眼,然後平靜地進了門。

    他一進屋就說:「我去洗澡,老師你去書房等我。」

    哈爾已經自動跑到了落地窗邊上的狗窩裡。

    見我茫然的樣子,傅余野好心地提醒我,書房在左邊第二間。

    這是從房間出來一個抱著洗衣籃的家政阿姨,看到傅余野笑眯眯地說:「房間打掃好了,早飯在廚房裡。」

    傅余野點點頭,便進了房間。

    家政阿姨來來去去幾趟,又從廚房裡探出頭來,看到我,就招手讓我過去。

    她跟我說鍋里燜著雞湯,說小少爺前幾天有些感冒,所以補一補,又打開冰箱,給我看冰箱裡琳琅滿目的食材,說哪些是可以直接吃的,哪些需要加熱,還有哪些是要她來做的。

    我覺得很詫異,為什麼傅余野家的阿姨要和我說這些。

    但我還是應下了。

    反而是她覺得我的反應怪怪的,忍不住說了句:「你是小少爺第一個帶回來的朋友呢。」

    我剛想說,其實我是他的中文老師。

    可是阿姨已經越過我去客廳了。傅余野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家政阿姨已經離開了。

    我已經在書房打開我的筆記本瀏覽今天的教學內容,我覺得既然別人請我上課而且工資這麼高,我也不能渾水摸魚地過去了,自然準備了很多,傅余野進來的時候頭髮還濕著,其實我挺想說這樣子會感冒不好,但還是覺得說這個話太過於親昵了,等我講完的時候,他的頭髮已經幹了,我卻總是能聞到洗髮水若有若無的氣味。

    那種氣味在平時不會覺得讓人在意,可是在這種相對狹小而安靜的空間裡,就像是搖晃碳酸飲料後發出的不安分的氣泡,隱隱讓人焦慮。

    我每講完一塊知識點,就會問他一次聽懂了嗎?

    一開始我是秉著認真負責的態度,為了確認而確認的。傅余野作為一個學生,真的是讓老師省心省力的那種,漸漸的,我就發現我的注意力可以放鬆到去仔細看他的濃密的睫毛,甚至去想他的眼睛顏色到底是接近樹脂還是麥田。

    第7章

    傅余野眨了一下眼睛,說:「老師,可以講下一頁了。」

    我才注意到自己的狀況之外,慌慌忙忙地切換ppt,或許是做的時候出現了誤差,ppt的跳頁不太正常,我越想找到正常的頁數反而越丟臉。

    傅余野手指在感應屏上理智的代替了無章的我。

    「這張。」

    他專注的看著屏幕。

    我愣了愣。他餘光看向我,我立刻回答:「是的。」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非常丟臉了。

    幸好直到離開傅余野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介意和不滿。

    他依舊禮貌,謙遜,比起來我反而侷促,沒眼色,木訥。

    我保持著每周去一次傅余野家的頻率,除了那個經常出現的家政阿姨,也沒有見過別人,空蕩蕩的房子,只有他和一條大狗,怎麼說呢,就是有種精緻的淒涼。

    有一天我去的時候,門鈴響了很久,傅余野才來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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