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帕特將燃燒的書頁扔進壁爐，他開始一頁一頁的撕下來往裡扔。

    「一起吧。」，帕特輕語。

    克洛伊看著熊熊火光映在帕特被抓破的臉上，看著他的眼睛反she著道不清的光芒，真是萬般思緒凝心頭。她一言不發的坐在帕特身邊，也抽出一本書向壁爐里一頁頁扔。

    帕特手中的書被撕的只剩一頁了，他把封皮扔進火焰里，唯留下那一頁大聲念起來。

    「人生無常，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世間哪個角落死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世間哪個角落為另一個亡魂哀傷。這朝不保夕的人生啊，哪有什麼後會有期，來日方長？除了把酒言歡，相親相愛，什麼不是虛妄？」

    帕特大叫一聲，他笑著看向克洛伊不知何時竟含了淚的雙眼，口中喃喃。

    「一切都是虛妄，虛妄！」

    作者有話要說：　　註：文末「人生無常」之言出自熊培雲《西風東土》

    ☆、阿布的葬禮

    許是夜裡下了場小雨，天空像被洗過般湛藍明淨，帕特門前的糙坪上出現了幾處明晃晃的積水窪地。穿著五顏六色的雨靴的幾個小孩正在水地旁玩耍，一個淘氣的小傢伙猛地跳到水中央，其餘的小夥伴叫喊著跑開，四濺的水花打濕了他們的褲腿，可每一個孩子都在快樂的大笑出聲。帕特看著孩子的笑容心情頗好，他喝了幾口熱茶，溫柔的摸了摸趴在窗台上的阿布。

    阿布長長的尾巴小幅度的搖了搖，它剛吃了些甜甜的紅薯泥，現在只想懶洋洋的曬太陽。

    帕特蹲下身去與阿布平視。

    「天氣這麼好，你想不想出門走走？」

    阿布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回望著帕特。

    「好吧，現在你好好曬太陽，下午我們一起去拜訪柯利家，我會把你喜歡的椅子搬過來，鋪上帶有哦柯利味道的毯子，這樣你晚上就能安心的睡個好覺了。」

    阿布將兩隻前爪塞到身體下面，圓圓的腦袋向窗戶上一靠，眼睛緩慢的閉上，整條貓越發懶散了。

    帕特輕笑一聲，他起身走到書桌前坐下，拿出一個黃色的筆記本，翻到上一次停筆的地方。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隨即拿起鋼筆略有生疏的寫起來。

    [年輕人急忙放開了固執低頭喝水的老羊，他將頭上的糙帽摘下來放在胸口，面向拇指般大小的仙子深深鞠了個躬。

    「請千萬別誤會，我無意闖入您的花園，我只是來尋找一個夢中人。」

    仙子扇動著翅膀繞著年輕人飛了幾圈，她的聲音有些尖細，完全不是年輕人聽到的童話里描述的那樣悅耳。

    「你來找人？這裡只有美麗的仙子和醜陋的花朵，人是個什麼東西？你來錯地方了。」

    年輕人有些慌張，他掏出口袋裡鐵皮先生送給他的指南針，鑲著紅寶石的指針在發了瘋的亂轉，一圈又一圈，指針幾乎模糊成影。

    「怎麼會這樣？他明明說跟著指針走便能找到夢中人，他騙了我。」

    仙子一下子搶過指南針，她用長長的指甲戳了戳表面的玻璃，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聲。

    「你被騙啦！你被騙啦！三滴心頭血換鐵皮侏儒的一件垃圾，哈哈哈，你被騙的好慘啊！」

    年輕人又急又氣，他追趕著仙子要拿回指南針，可任憑他如何跑著跳著，仙子的笑聲就沒有聽過。

    「你被騙啦！你被騙啦！漫天霧踏上了荊棘路，牽魂線纏錯了陰陽界，引路鳥變成了西貝貨，尋夢人來到了亡靈地。哈哈哈，你被騙的好慘！」]

    帕特滿意的收起筆，他喝了一口水，靠著椅子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午飯時間到了，阿布，你想吃雞肉糊糊還是魚肉糊糊？」

    帕特回過頭去看窗台，阿布不在那裡，興許是趁自己寫作的時候跑去別處玩了。帕特笑著走入廚房準備午餐，他特意弄出大的動靜，阿布果然禁不住誘惑被吸引了過來。

    「喵。」，阿布搖著尾巴蹭到帕特身邊。

    帕特寵溺的伸手點了點阿布的頭，他快速的將魚肉糊糊倒進小碗，頗為期待的推到阿布面前。

    阿布低頭聞了聞午飯，嗯，味道不錯呀，它歡歡喜喜的吃起來。

    帕特就著手頭的食材煮了湯，鹽放的有點多，他又添了一些水，等湯熱熱鬧鬧煮好時，阿布已經用餐完畢。它舔了舔自己肉嘟嘟的爪子，細心地整理著鬍鬚和嘴上的殘渣。

    帕特大口大口喝著湯，他聽見窗外漸漸傳來特有的音樂聲，三下五除二將湯底灌進肚中。他去臥室隨意尋了個外套穿上，拎著兩大兜垃圾開門走了出去。

    阿布高傲的邁著步子下了台階，它望著濕潤的糙坪，試探著踩了踩，真是新奇。它又大著膽子向前走了幾步，著實有趣。它眼尖地發現路邊有一隻體型不小的蟲子正在快速的爬，它興致來了，猛地躥過去想嚇它一跳，沒想到蟲子原是藏了翅膀的，鬧哄哄的飛走了，但是意外的，阿布發現了一小片水窪地，水面倒映著天空。

    阿布望著水鏡里的自己，呆呆的，怕不是愛上了那個迷人的貓咪？

    帕特扔完垃圾轉身準備回家，他看見阿布盯著水面極為專可愛的樣子，腦子裡突然萌生記錄這一刻的念頭，他飛快的跑回臥室翻找著落灰的相機，打開看看還能用，滿心歡喜的向糙坪走去。

    與此同時，垃圾車收完一整條街的垃圾便調轉車頭加速離開，它裝滿雜物的車廂門緩慢的關閉著，前輪激起路邊高高的一片水花，水花四濺，有幾朵落到了阿布的鏡子裡，著實嚇了專注的阿布一跳。它的身體本能的彈起了驚人的高度，誰知下落時徑直落入了垃圾車車廂中。

    帕特走出來時正好看到阿布的一抹黃色消失在車廂里，聽聞一聲悽慘的貓叫，他驚呼一聲猛地衝過去。車門幾乎完全關閉了，帕特瘋了似的大力拍著車廂。

    「停下！停下！」

    垃圾車頂著愉快的音樂仍在加速，帕特眼見著車廂內的垃圾正在被鐵輪無情的翻攪打壓著，腿上突然生了無窮的力氣般竟超越著車速跑在了它之前。此刻帕特什麼也不管不顧了，他邁開腿直直橫在路上，司機驚嚇的猛踩剎車，笨重的垃圾車慣性過大一時剎不住，帶著可怖的速度向帕特身上撞去。司機尖叫著大力轉動方向盤，汽車從帕特身邊飛出去，車頭直直撞在路邊的大樹上。

    司機踹開車門跌坐在地上，他痛苦的捂著胳膊，嘴裡大聲咒罵。

    「你這個瘋子！你要做什麼？」

    帕特渾身顫抖著，他的四肢完全不受掌控似的發軟，可他強迫自己克服著一衝又一重的後怕，大步向車廂跑去。車門被完全震開了，小半車垃圾灑在地上散發出惡臭味，帕特整個人探進車廂，他的一雙手在瘋狂的翻找，眼睛裡控制在不住的流著淚。

    「阿布！阿布！你叫一聲。」

    帕特沒有見到黃毛，他心裡生出一股絕望，像野獸般嘶喊著。

    「阿布！阿布！你千萬不要有事。」

    帕特向垃圾深處翻去，他大力將袋子向身後扔去，整個人失了魂般只求找到那一縷黃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