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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59:00 作者: 十二念
    「我怎麽不早點聽他的……」

    他近乎失神地停下了腳步,望著眼前這條遠得沒有盡頭的路。

    明明天氣冷得讓他難以忍受,身上卻冒出了一層細汗。

    陳霆從沒見過這幅模樣的王子鳴,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回去吧,」王子鳴背對他揮了揮手,「我自己去打車。」

    雪還是沒有停。

    漫無目的地計算著沿途路燈的數目,王子鳴感覺心臟亢奮得隨時能穿出胸膛,每一次跳動都疼得像要裂開,讓他幾乎沒有辦法正常呼吸。

    五、六、七、八……正好走過第八個路燈,大衣里響起了一陣手機鈴聲。他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胸口就像被利刃狠狠劃了個口子。

    「王子鳴!」剛按下通話鍵,對面立即傳來一聲咆哮。

    王子鳴不自覺地笑了,卻再也忍受不住疼痛彎下了腰。

    「你他媽什麽意思!」方嶼其在那邊中氣十足地喊。

    「我讓你……」四周空氣越來越稀薄,他閉眼喘了口氣,「別等了……」

    察覺出他調子都變了,方嶼其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認錯……」

    方嶼其屏住了呼吸。

    「是我錯了……」

    不知從哪裡開始就錯了,從遇到對方開始,還是從失控上床開始,又或者從承諾在一起開始,明明每個步驟都好像能夠避免,他卻選擇了一條黑走到底,才讓兩人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偏偏他又想不通,他只要這麽一個人,這麽一個除了籃球和遊戲一無是處的混蛋,為什麽都會這麽難。

    為什麽都會這麽難……

    「咚咚──」心臟猛的一陣緊縮,根本來不及給出反應,他已經眼前發黑倒了下去。

    手機掉落在雙手無法觸及的地方,很快就覆上了薄薄的一層雪。

    不一會聽到誰在呼喊著什麽,下一秒便身體失重地被人扛了起來。

    意識在冰冷中逐漸變得模糊,耳邊也只剩下心臟拼命跳動的沙沙聲。

    方嶼其……無法抑制地想起這個名字,他想他終於切身體會到了,心如刀割這個詞最深刻的意義。

    43、愛的終點站-END

    「醫生!醫生!」陳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進醫院,背上趴著已經失去了意識的王子鳴。

    因為放心不下跟了王子鳴一段路,結果看到對方毫無預兆地倒在雪地上,瞬間嚇得陳霆魂都飛了。

    值班的醫生護士聞聲趕來,大家七手八腳把人放上了病床。

    直到這時候陳霆才有空看清王子鳴的臉,居然比外頭下的雪還要慘白,只有嘴唇呈現出可怕的青紫色。

    「他在發燒,」他聲音發抖地跟醫生報告,「突然就暈倒了……」

    急診醫生拍著王子鳴的臉大聲問他名字,意料之中得不到任何反應。

    「脈搏測不到了。」護士馬上拿來吸氧面罩給病人戴上。

    「你是他朋友嗎,」醫生邊給王子鳴推針邊詢問陳霆,「他有沒得過什麽大病?」

    陳霆慌亂地想了會兒:「高中有過一次心肌炎,住了兩個月院。」

    醫生查看著剛打出來的心電圖,皺眉說:「儘快讓他父母過來。」

    陳霆吸了口氣沒敢吐出來,忙從大衣口袋中摸出手機,才看到自己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全是方嶼其每隔幾分鍾打來的。

    恰巧王子鳴手機落在了事發地點,他只能想到讓方嶼其幫忙聯繫,於是馬上撥了回去。

    方嶼其顯得比他還著急,接起電話劈頭就問:「王子鳴呢?他現在是不是跟你一起?」

    陳霆思緒混亂地剛把前因後果說了一半,就聽那邊有人在喊「嶼其!你去哪兒?!」,不一會就見還穿著病號服的方嶼其衝進了急診室。

    「陳霆!」方嶼其大喊著朝他跑來,「他人呢?!」

    陳霆指向病房裡面:「還在搶救。」

    這下輪到方嶼其臉色比雪還慘白了,大腦似乎也被凍得無法思考,眼神里寫滿了恐懼倆字。

    方家堂隨後跟過來,得知狀況後也很錯愕,伸手攬住了弟弟瑟瑟發抖的肩膀。

    「通知他父母了嗎?」

    陳霆搖搖頭:「他手機掉那兒了,我馬上去找找。」剛要走卻被方嶼其拉住了手肘。

    「我有他家裡電話。」方嶼其僵硬地握緊手機,撥號碼前又低聲問,「他會死嗎?」

    「什麽死不死的!」陳霆勉強扯出個笑容,用力拍了他一掌,「你不是老說『禍害遺千年』嗎,他小子肯定還能活個三千年。」

    方嶼其聽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是啊。」然後手指發僵地按下了撥打鍵。

    陳霆和方家堂在一旁默默地等,可過了好一陣都沒聽見方嶼其出聲。

    聽著話筒里刺耳的「嘟嘟」聲,方嶼其痛苦地按住腦袋,本來傷口還未能癒合,現在更是疼得他撕心裂肺。

    方家堂才察覺出異樣,就感覺攬住弟弟肩膀的手一沈。

    「嶼其!」

    陳霆完全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看著方嶼其向前倒了下去。

    掉在地上的電話正好接通,傳來一聲微弱而嘈雜的「你好」。

    可是一直無人應答。

    今年這場大雪幾乎貫穿了整個正月,直到臨近冬季的尾聲才不情不願地停了,卻也不見變得陽光明媚,依然符合冬末春初的濕冷陰鬱。

    王子鳴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好不容易等意識清醒了一些,才發現自己身上插了一堆管子,但已經麻木得感覺不到難受。

    比起以前那玩泥沙似的心肌炎,這次讓他足足昏睡了一周,期間病情反覆搶救了幾次,甚至連病危通知書都下了,最後真是見鬼才熬了過來。雖然心臟整個變成了玻璃心,稍微大一點刺激都能厥了,但調養個幾年至少打場籃球還綽綽有餘。

    可他還沒能認清床頭有幾個人,就聽見有人開始放聲大哭,緊接著又有人重重嘆氣。

    「醒了你還哭什麽。」王建軍拍拍妻子抖動的背,神色凝重地看著病床上的兒子,本來那麽精神抖擻英姿勃發的人,現在看上去活像是老了十年。

    王子鳴感覺自己比死了就多那麽一口氣,聲音半點發不出來,連稍微轉頭都困難,只能偶爾眨兩下眼。

    他艱難地環視了一圈病房,看見除了自個兒爸媽和李仁,陳霆旁邊還緊挨著一個人。

    等他努力瞪大眼睛看清那人模樣,發現居然是稀客歐陽曉,證明他確實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然而再也找不到另一個相熟的面孔。

    想問什麽都被管子堵在了喉嚨里,他只好把求助的視線移向陳霆。

    陳霆心有靈犀地告訴他:「老方剛走。」

    ……他鬱悶地翻了下白眼。

    怎麽老是玩這套,等人快醒了就溜走,配合也不帶這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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