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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57:14 作者: 賀一天
    他看到,于洋手裡是兩張簽了字的病危通知書。

    醫生推開手術室的門走出來,看著門口只有兩個年紀不大的孩子,本一慣冰冷的語氣也帶了些不忍,「誰是張英老人的家屬?」

    于洋依然沒有動,也沒有抬起頭來。聞瑾愣了愣,走到醫生面前,嗓子也緊的厲害,猶豫道,「我…」

    「我們盡力了,準備後事吧。」

    即便猜到了這個結果,聞瑾還是定在原地久久沒說出一句話。

    「家裡沒大人嗎?」醫生問。

    沒有人回答。

    他不知道醫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直到身後傳來低低的,壓抑著的哭聲。

    病危通知書早已被于洋攥的不成樣子,那個總是笑的很好看的少年,此時把臉埋在手裡肩膀劇烈顫動著。聞瑾站在他對面嗓子漲痛發不出聲,看到有水滴不斷的砸在醫院走廊冰冷的地板上。

    「聞瑾她不要我了…她也不要我了…聞瑾我怎麼辦…我怎麼…」他死死拽著聞瑾的一角,聲音早已變了調。

    聞瑾不敢看那張淚流滿面的悲傷絕望的臉,伸手把他按進了自己懷裡,肩頭的那一片衣服瞬間就濕透了。于洋不斷從嗓子裡的發出那種壓抑著的,顫抖著的嗚咽聲,讓他心臟撕扯著疼。他用力抱著于洋,拍著他的後心,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在抖。

    「喊出來…于洋,喊出來…」

    少年嘶吼的哭聲聞者皆為之心碎,可醫院從不缺悲傷的人。悲痛欲絕者有之,肝腸寸斷者有之,歇斯底里者有之…

    在悲傷面前無論多堅不可摧的人都和孩子一樣,它會滲入你以為滴水不漏的防備,一擊致命,無處躲藏。

    奶奶的後事辦的很簡單,監獄給給於世山批了假回家守孝跪靈,可他沒來。

    他也曾是心高氣傲的人,不願戴著手銬被人押解著出現在母親和兒子面前。這幾年于洋不是沒去看過他,他皆托人帶句「安好,照顧好自己和奶奶。」,從未露面。

    于洋變得很沉默,班主任給他放了10天假,問他需不需要幫忙被他一口回絕了。

    聞瑾想陪著他,他也不願意。好幾次聞瑾不放心偷偷躲在巷子口看他,他只跪在靈前燒紙,一次也沒哭過。期間,高考結束了的付禕也曾出現在于洋身邊,而于洋像是看不到她。

    奶奶下葬後,緊接著就是期末考。于洋並沒有像聞瑾擔心的那樣缺考,他來了,依舊很快的答完卷子。只是這次,聞瑾走出考場時,門口沒有他鶴立雞群的身影。

    放了暑假,于洋徹底失去了聯繫。電話關機,家裡也沒人。陳雅靜覺得很奇怪,本來日漸開朗的兒子為何突然又恢復原樣,甚至更陰鬱了些。

    到處都找不到于洋,聞瑾心中突然冒出個可怕的想法。他衝到于洋家緊鎖的門前,看著院牆上防賊的鋒利的玻璃碴,咬咬牙直接伸手攀了上去。

    手心和小腿都被割的血肉模糊,他顧不上管血淋淋的雙手,撲上去拍裡屋的門,「于洋!于洋!」門居然沒鎖,被他推開了。

    房間裡很乾淨,也沒像他想像中充滿屍*體的腐臭味,于洋不在。他看到廚房的鍋里有吃了一半的方便麵,面還沒壞,說明于洋這兩天還活著,並且在家,還知道餓煮了方便麵吃。

    他劇烈的心跳漸漸平復了下來,大口的喘著氣,手上和腿上的傷口也劇烈的疼了起來。

    他低頭一看,血滴滴答答的順著手指流了下來,都在地板上積了一小攤。

    他怕嚇著于洋,想擦一下,但血肉模糊的手根本拎不起任何東西,他忍著痛找到醫藥箱,用紗布把手纏的亂七八糟,好歹血是止住了。

    腿上好歹是長褲,傷口沒手上的嚴重,他索性不管了,也沒力氣管了。

    怕血蹭到家具上,他沒敢坐在裡屋,只蹲在裡屋門口的台階上等于洋。視線隨便這麼一掃,在看到奶奶躺椅上織一半的毛衣時,頓時呼吸一滯。這才切實的感受到,那個親切的老人,真的不在了。

    手很疼,腿也很疼,于洋也沒找到,又想起了于洋奶奶,聞瑾一下就酸了鼻子,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想想又覺得自己太傻逼了,立馬拿手背抹了抹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在于洋家門口坐了多久,突然聽到院子大門有動靜,他猛的驚醒才發現自己居然坐門口睡著了,天都已經完全黑了。

    院子門被打開,他緊張的盯著門口,心想要不要喊于洋一聲省的他被嚇著,又想喊一聲他肯定也得嚇著啊…

    事實證明他真的想太多了。于洋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懷裡還摟著一個女生,站在門口聞瑾都能聽到兩人親吻時發出的水*聲。

    他緩緩站起身,整個人愣怔著緩不過神來。看著那兩人急切的互相撫摸著擁吻著走到裡屋的門前,走到他面前,才看到這裡還有個人。

    院子裡很黑,女生的尖叫聲震的他耳朵疼。他聞到了兩人身上濃重的酒氣。

    于洋還算鎮定,伸手一把拉開了門邊的燈,看見眼前一臉錯愕的聞瑾時醉的神智不清的眼裡有了一絲清醒。

    「你…你怎麼…」你怎麼在這兒?他大著舌頭問道,話沒問完,聞瑾搶在他前開了口:

    「你去哪兒了?」

    于洋眼神恍惚,難受的揉了揉腦袋沒回答他,聞瑾轉頭去看他摟著的那個女生,果然是付禕。

    她看到聞瑾也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滾。」聞瑾看著她,嘴裡輕輕吐出一個字。

    付禕顯然比于洋清醒的多,愣了愣,不服道,「你憑什麼…」

    「我沒說過我不打女生。」聞瑾打斷了她,眼神惡毒冷漠的讓她在六月的夏日打了個冷顫。

    「你怎麼在這兒?」一直沉默著的于洋突然開了口,語氣疏遠的像在問一個陌生人。

    聞瑾愣在了原地。

    「這是我家,你憑什麼讓她滾?」于洋繼續說。

    「她滾了,你和我上*床嗎?」于洋醉醺醺的話裡帶著不屑和戲謔。

    「啊?說話啊!」于洋狠狠推了他一把,自己也一臉醉態的晃了晃,「她滾了你他媽讓我艹啊?」

    聞瑾直接一拳打在了他臉上,連手上的傷都忘了。

    「你他媽犯什麼病?!」又一腳狠狠踹在了他胸口。

    「用他媽你管!」于洋也怒了,接著酒勁撲上來跟聞瑾打成一團,勁大的讓聞瑾也沒占著什麼便宜。

    聞瑾臉上胃上都挨了他幾拳,一個狠撲把人按在了地上,直接衝著臉左右開弓的打了起來,每打一拳就問一句「清醒了嗎?!」

    「清醒了嗎!?艹!」不知過了多久,聞瑾看著滿臉是血的于洋終於停了手。

    于洋躺在地上疼的喘氣,醉酒後癱軟的神經讓他無法反抗, 「老子清醒的很!」

    聞瑾努力冷靜下來,試圖和他交談,「于洋…你還有我…」

    于洋聽了這話突然哈哈大笑,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唉聞瑾…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特了解我啊…來,來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麼…」他躺在地上閉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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