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2023-09-28 21:49:27 作者: 第一隻喵
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個人怎麼能在短短几天裡變化這麼大?
四更的刁斗冷冷敲響,蕭洵收刀入鞘,一言不發,走出演武堂。
沿著白石大道向前,夜黑得很,燈籠的光似乎都被壓制,只能照出小小一片,蕭洵看著夜色里分外陌生的城池,笑了一下。
攻下金城後,他終於得到了她,只可惜,她已經是別人的妻。他從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他從嚴凌手裡奪了她,他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麼看重她,所以他挽著她的手,讓她與他並肩,以戰勝者的姿態,一同踏進嚴凌舊日的府衙。
可他所有的真心,最後只換來她的背叛,這個沒有心肝的女人!
臥房就在眼前,蕭洵無聲無息推開門,看見崔拂獨自一人靠在榻上,似是睡著了,低著頭合著眼,額前幾絲碎發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燭光給她披上一層微黃的光,她整個人柔軟輕盈,就好像梅花瓣上新落的雪,怨怒瞬間消散,蕭洵慢慢走過去,輕輕拈起她額前的碎發。
崔拂又做夢了。陰冷潮濕的重華苑裡,嚴凌氣息奄奄,乾枯無力的手指抓著她:「阿拂,救我。」
神思飄在空中,崔拂看見夢中的自己,接過嚴凌遞過來的蠟丸。
場景驀地一變,她偷偷將蠟丸放在嚴凌叮囑的地方。
場景又是一變,阿婉拿著口脂,細細塗在她唇上,緊跟著,蕭洵走了進來。
屋角放著狻猊爐,獸嘴裡吐出香菸裊裊,崔拂看見自己緋紅了雙頰,如醉酒一般,摟住蕭洵的腰,送上紅唇。
重複的夢境再次出現,紅綃帳中交頸纏綿,陰謀已久的刺殺,血光遮蔽珠光,蕭洵慘笑著望住她:「阿拂,你要殺我?」
不,不是的,蕭洵,我從來都不想殺你,從來都不想。
刀光四起,劈開蕭洵的肢體,嚴凌青白著一張臉走進來,伸手抱起床榻上的她。
遍地血色中,蕭洵一雙眼猶自瞪著,死不瞑目。
明知是在做夢,崔拂依舊感覺到了巨大的哀傷,蕭洵死了,蕭洵因她而死,她害死了他。
血光漸漸散去,崔拂又看見了自己,一杯鴆酒,三尺白綾,屍體懸在樑上,嚴凌走進來,顫抖的雙手抱住了她:「阿拂。」
他落了淚,嘶啞著聲音:「別怪我,阿拂,我也不想你死……」
仿佛平地一聲炸雷,崔拂一顆心沉到了最底,是嚴凌,殺了她?
有暖熱的手撫在發上,恍惚混亂中,崔拂脫口說道:「嚴凌?」
撫在她發上的手狠狠甩開,隨即捏住了她的下巴,她聽見了蕭洵的冷笑:「好個多情女子!」
崔拂猛然醒來,正對上蕭洵貼得極近的臉,他死死盯著她,憤怒嫉妒,以至於五官都有些扭曲:「一夜夫妻,就讓你如此念念不忘,你與我做了那麼多次,是不是更應該記住我?」
夢中的震驚,此刻的蕭洵,讓崔拂緊張無措到了極點,極力想要掙脫,偏他抓得那樣緊,她掙脫不開,只能聽著他一句接著一句,羞辱的話像利刃一樣,一刀刀捅在她心上:「睡都睡了,還想著從前的男人,崔拂,難道你以為這樣,就還是貞潔烈女,就能把你我之間全都抹掉?」
嗤啦一聲,衣衫被撕開,冰冷的鎧甲貼上來,崔拂被推倒在榻上,在他即將闖入時,嘶啞了聲音叫他:「蕭洵。」
蕭洵頓住,低眼看她,她緊緊抓著他的手,那樣用力,指甲掐進他皮膚里,她掉了淚,又快又急,讓他心裡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塊,報復也顯得索然無味,她望住他,泣不成聲:「蕭洵,你不能,不能這樣對我……」
第8章 我娶你
天光大亮時,崔拂朦朧醒來,錦被齊著下巴,密密實實蓋著她,蕭洵並不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可枕頭上被褥上,到處都留著他的氣味,就好像他從未離開過似的。
屋裡一片寂靜,侍婢們都不在,崔拂閉著眼睛安靜躺著,腦中紛紛亂亂,全是夢中的畫面。
蕭洵死了,她害死的,她也死了,很可能是嚴凌。
蕭洵為什麼突然性情大變,她好像找到了一點答案,只是。
崔拂睜開眼,望著頭頂描繪著蓬萊仙山的藻井,眼淚倏忽滑落,怎麼會是嚴凌?
曾經的點點滴滴,如同流水,從眼前滑過。與家人失散後,她被師父收養,暫住白衣庵,那一年金城來了貴人燒香,她跟在師父身後幫忙,不小心打翻了佛前供奉的長明燈,她驚慌著抬頭,以為會受到貴人責罵,卻對上小郎君明亮的眼眸。
是嚴凌,他向她低著頭,溫和得像午後的清風:「別怕。」
她就那樣認識了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小孩童,相伴長成了少年男女,三月三日水邊祓禊,她一腳踩進水裡,濕了鞋子,嚴凌他背著她,又轉回頭看她,笑意溫存:「阿拂,我娶你好不好?」
崔拂緊緊閉上眼睛,怎麼會是嚴凌?
演武堂前,太陽升上屋脊,蕭洵提著熬鷹的鐵籠,往庭中一放。
日光明亮得近乎刺眼,蒼鷹淡金色的眼睛驟然一縮。
蕭洵涼涼一笑。第三天了,沒吃一口肉,沒喝一口水,但凡合眼,立刻就會被打醒,比起昨夜,蒼鷹明顯萎靡了一大截,這會子光線強烈,刺激著它幾天沒睡的精神,能看見眼睛裡摻雜了紅色,這桀驁不馴的鷹,就快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