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33 你是不是嫌棄我

    兩人在商場裡找了一家大盤雞的店吃午飯。

    宋頌記得林書山說過自己是能吃辣的，所以她沒有問過他的意見，自作主張點了一個中辣口味的。沒有要米飯，要了兩份拉麵，大盤雞的湯汁拌麵條是宋頌的喜愛的食物之一。

    正是午飯時間，餐廳里的人很多，等了好一會兒，服務生才把一份大盤雞端上來。裝在一個長方形的鐵盤裡，裡面有雞塊、土豆、青椒、芹菜、洋蔥，上面點綴了一小把香菜，熱氣騰騰、香味四溢，底下的湯汁濃稠，刺激著味蕾。

    宋頌抽出筷子，夾了一塊雞肉送進嘴裡，果然非常美味。但她的腦子並沒有完全被食物占據，她還在回憶剛才的事，再次看向林書山，眼神都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說不出的複雜。

    「你可真是根木頭，怎麼能憋那麼久呢？」宋頌一邊腮幫子鼓鼓的，吐字不算清晰，「同學聚會那天晚上，你怎麼就憋不住，突然表白了呢？怎麼不繼續隱藏了？」

    等她咽下嘴裡的食物，林書山又挑了塊不帶骨頭的雞肉塞進她嘴裡：「因為感覺到你對我有好感，再加上那晚聽你一口一個想找『新男友』，所以就忍不住了。」頓了一下，「也可能是喝了點酒，情緒容易失控。」

    很多種因素交織在一起，促使他跑去攔住她，表明了心意。

    宋頌嚼了嚼，把雞塊咽下去，抬起手捂著嘴笑，她真是愛死了他的耿直，問他什麼他都老老實實說出來，也不會拐彎抹角。

    林書山挑掉裡面的香菜，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你笑什麼？」

    宋頌張了張嘴，示意他喂，仿佛他不餵她就不肯說。林書山會意，又夾了塊雞肉放進她嘴裡，宋頌開心地享受男友的餵食，這才肯說出心裡話：「我覺得你一本正經說情話的樣子有點可愛。」

    林書山表情僵住，愣愣地道：「……我沒有說情話，我說的是事實。」

    「我知道呀，那些話對你來說是事實，在我聽來就是比情話還動聽。」宋頌衝著他笑，「你繼續保持，我很喜歡。」

    比起那種絞盡腦汁說各種甜言蜜語哄騙小姑娘的男生，這種有問必答的品質顯得更加珍貴。

    林書山搖了搖頭，搞不懂小女生腦子裡成天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他吃了一塊裡面的青椒，頓時被辣得夠嗆，偏過頭去咳嗽。

    宋頌拿起他的杯子，給他倒了一杯水，問：「你是不是不太能吃辣？因為暗戀我，所以那次跟吳旭康一起吃火鍋，你故意說自己能吃辣，其實是為了跟他較勁？」

    不怪她這麼想，自從知道林書山從高中時期就喜歡她，她總是忍不住腦補更多，給他所有的行為都加上一個濾鏡。

    林書山如實道：「我能吃辣，只是跟你比起來差遠了。」

    「哦，那你不要吃這個了，我給你點一個小份微辣的。」宋頌體貼道。

    她吃著感覺還行，可能對一般人來說就算辣了。

    林書山喝了一口水，沖淡了嘴裡的辣味，嗓子還有點啞：「不用，這個還好，只是剛才不小心吃到裡面一個很辣的辣椒。」

    兩人坐在一個靠牆角的位置，相對來說比較隱蔽，宋頌往下蹭了蹭，縮在卡座最裡面的位置，招了招手，小聲叫他：「你過來。」

    林書山喝了大半杯水，終於緩解了一點，聞言，他傾身靠近她。宋頌眼珠子快速睃動兩下，趁機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壓，嘴巴湊上去親他的嘴唇：「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林書山微微一愣。

    要是早知道她聽說自己暗戀她那麼多年，會讓她開心成這樣，他就不隱瞞了。明明她前段時間還說，不想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還說知道答案會讓她忍不住得寸進尺。

    女人果然都是善變的。

    林書山抿抿嘴唇，微抬下巴示意宋頌往上面看，笑著提醒：「宋同學，稍微收斂一點，餐廳里有監控。」

    宋頌一驚，什、什麼監控？在哪裡？

    她順著林書山的視線看過去，果然在牆上找到一個白色的攝像頭，還自帶三百六十度旋轉，閃爍著紅色小燈。

    靠！

    宋頌半撐起身子，朝櫃檯的方向看去，只見那裡放著一個超大屏幕的電視，屏幕上被切割成好幾個方塊，餐廳的各個角落都能看到。注意到她看過去，站在監控後面的店員看了過來，兩人目光對上，宋頌頓時又羞又窘。

    「你不早提醒我！」宋頌連忙低下頭，抬手遮擋在額頭上，藉此躲避別人的視線，滿腦子只剩下一個想法：丟死人了……

    她臉皮再厚，也架不住被人看到她主動親男生。

    林書山給她夾了一塊土豆，無辜道：「你也沒有跟我說，你要……要親我。」他說出來還有點不好意思，語氣頓了頓，聲音越來越低。

    直到這頓飯吃完，宋頌的頭也沒抬起來過，結帳的時候，林書山去櫃檯付款，宋頌沒臉跟那個店員面對面，先一步埋頭走出餐廳，在門口等他。

    林書山走出來，左右掃了一眼，發現宋頌站在靠左邊的門邊，偏頭看向另一個方向，後腦勺對著他。

    他把手機裝進兜里，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牽起她的手：「愣著幹什麼？走了。」

    宋頌抓了抓頭髮，問：「回學校嗎？」

    她上午都沒做多少工作，而林書山的手臂借給她當枕頭，估計他也沒完成多少作業，想想都覺得罪過，好不容易假扮一次大學生，還在圖書館裡睡著了，妥妥的學渣做派。

    林書山掃了一眼：「不在附近逛一逛？你前幾天出差不是挺累的嗎？難得現在有時間放鬆。」

    宋頌手指扣著書包帶，問：「你的作業能寫完嗎？」

    林書山遞給她一個「你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的眼神：「你以為我是你？」

    宋頌：「……」

    男朋友一天不懟她就渾身不舒服，偏偏她還生不起氣，她是不是沒救了。

    林書山帶她去逛商場裡的各大店鋪，買衣服、買包、買玩具，買奶茶……

    大掃蕩一般逛過幾家店面後，宋頌站在奶茶店門口走不動了。

    她把手裡一堆大大小小的購物袋遞給林書山：「東西太多了，不好拿進去，你在這裡等我，我自己去買。」

    她只拿了個手機就進到店裡，幾秒鐘後又折回來，問林書山：「我忘了問你，你要喝什麼口味的奶茶？」

    此刻的林書山就像個人形衣架，渾身上下掛滿購物袋，脖子上還掛著女朋友剛買來的小挎包，只有巴掌大小。他剛才問她這么小的包連手機都裝不下，背在身上有什麼用，裝空氣嗎？宋頌說，這就是你不懂了，我們女孩子的包不需要裝東西，只是用來搭配衣服做裝飾用。林書山無話可說。

    他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看著她：「我不喝奶茶。」

    宋頌：「那我給你點一杯不加奶的純茶，茉莉花還是烏龍？」

    林書山想了想：「茉莉花。」

    宋頌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轉身進店買奶茶，這一會兒人有點多，店裡排了很長的隊，她付款後等了很久才拿到兩杯。

    剛走出店門，她就看到有個穿小格子裙的女生站在林書山面前，臉紅紅的，正小聲跟他說什麼。

    宋頌見狀，心中警鈴大作，故意放輕腳步，悄悄地走過去，站在林書山身後兩步遠的地方偷聽。

    女生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柔柔弱弱的，她伸長了脖子，只依稀聽到「女朋友」，「加微信」幾個模糊的字眼。

    這幾個字眼拼湊在一起，宋頌立刻用女人的直覺判斷出，這個女生說的話一定是：「帥哥你有女朋友嗎？沒有的話，能不能加個微信？」

    宋頌：「……？」

    這個男人脖子上都掛著女士包包了，你還問他有沒有女朋友，難不成他是幫妹妹背包啊？

    宋頌的猜測沒有錯，這個女生確實是來找林書山要微信的，她在拐角的地方觀察了他好久，他一直站在奶茶店門口等候，十幾分鐘過去，連換一下姿勢都沒有，儼然是一副人形立牌，感覺冷萌冷萌的，特別戳人，於是鼓起勇氣過來加好友。

    女生心裡抱著僥倖，萬一人家沒有女朋友呢？她不就撿到便宜了。

    林書山瞥了女生一眼，言簡意賅：「沒有。」

    宋頌：「？？？」

    什麼？林書山居然說自己沒有女朋友？！宋頌翹起一邊唇角，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這一刻，她腦海里閃現了一百八十種酷刑。

    沒有女朋友嗎？那個女生頓時喜上眉梢，從包里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里加好友的二維碼遞過去，笑著說：「你掃我吧？」

    林書山認真道：「我說，我沒有手機。」

    女生：「……」

    宋頌：「……」

    不好意思，她準備收回一百八十種酷刑。

    林書山緩緩轉過身，看著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宋頌，語氣很淡，還帶著點無奈：「你還要看多久的戲？」

    宋頌站直了身子，拎著兩杯飲料大步走過去，很短的一段距離，楞是讓她走出了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她站在林書山面前，面無表情盯著他看了兩秒，林書山屏了屏呼吸，以為她要發難，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沒有跟別的女生搭訕。誰知，宋頌忽然神來一筆，小腦袋靠在他肩頭，朝那個女生微笑：「不好意思哦小姐姐，他有女朋友呢！」

    女生表情尷尬，一秒都沒有多待，握著手機飛快地跑了。

    宋頌瞬間收斂笑容，腦袋從他肩頭離開，把其中一杯茉莉花茶遞給他，嘴巴嘰里咕嚕吐槽：「不過是買杯奶茶的時間，你就招惹了一個妹子，平時在學校里還不知道會招惹多少小學妹。就上次大晚上給你打電話的那個學妹，還聯繫過你嗎？」

    前面一句話不要緊，後面那一句才是重點。

    「沒有。」林書山說著，用吸管喝了口茶，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在嘴裡溢開，嘴角不自覺上揚。

    女朋友剛才是……吃醋了？她表現得那樣明顯，不用懷疑，一定是吃醋了。

    林書山笑著笑著，眼角都染了好看的顏色。

    宋頌低著頭，揭開奶茶杯的蓋子，嘴巴湊近杯口喝上面一層綿軟的奶蓋，沒注意到林書山過分燦爛的表情。

    兩人乘電梯到下一層，宋頌奶蓋吃得差不多了，把蓋子重新蓋上，再插進吸管，喝底下的奶茶。

    一口熱熱的奶茶喝下去，配合軟糯的珍珠，特別滿足，她看了一眼林書山手裡的那杯什麼料都不加的茉莉花茶，只有淺淺的褐色，寡淡得跟白開水一樣，一看就不太好喝，跟他這個人一樣寡淡。

    於是，宋頌把自己的奶茶遞過去：「你要不要嘗一口我的？」

    林書山垂眸，視線落在她喝過的吸管上，靠近吸管口的位置一圈口紅印子，平靜地拒絕：「我不喝，謝謝。」

    「不喝拉倒。」宋頌把手收回來，不知怎麼，也注意到吸管上留下的口紅痕跡，忽然間福至心靈，斜眼看林書山，「你是不是嫌棄我？」

    林書山斂下眼眸，拒不承認：「我沒有。」

    宋頌把奶茶重新遞過去，湊到他嘴邊：「那你喝一口，證明你沒有嫌棄我。」

    林書山：「……」

    林書山沒有喝，加快腳步往前走，用沉默應對這種狀況。

    宋頌也沒注意到他要去哪兒，只能屁顛顛地跟上他的步伐。她仰頭衝著他的背影撅了撅嘴，該死的大豬蹄子，還說沒有嫌棄她，眼睛裡的抗拒那麼明顯。

    宋頌氣呼呼地一口喝掉大半杯奶茶，等她回過神，才發現他們所處的位置是這一層商場的盡頭，恰好是一面牆的拐角處，旁邊有消防栓什麼的，再往前走估計就到安全通道的出口了。

    林書山把右手提著的一個購物袋丟在地上，騰出手摟住她的腰，不給她反應時間就推著她往前一步，下一秒，宋頌的後背就抵在牆壁上，腦子也跟牆壁一樣一片空白。

    男生俯下頭，偏過臉，尋著她的唇吻下來。

    她去外地出差好幾天，回來後沒怎麼溫存，卻是在圖書館裡度過了一上午，那會兒在餐廳里，她偷親他的時候，他就在忍耐了，一直忍到現在。

    過了好一會兒，林書山放開她，二話沒說拎起地上的購物袋先一步往電梯那邊走。

    宋頌紅著臉跟在他身後，坑著頭，下巴都快埋進胸口了，嘴巴上的口紅都被蹭沒了，卻依然水潤好看，充血似的紅。

    他這是在用實際行動證明，沒有嫌棄她……

    林書山乘電梯下到一樓，走出商場大門，回過頭看了一眼，見小鵪鶉沒有走丟，老老實實跟在自己身後，這才放心繼續往前走。

    宋頌悄悄地抬頭，看著前面那道頎長的身影，默默地罵道，狗男人，人前人後兩副面孔，裝什么正經。

    林書山在台階下面停下腳步，輕聲問：「想跟我回學校，還是想回家？」

    「我要回家。」宋頌說，「我自己回去，你不用送我，你回學校上自習。」

    林書山以為她還在生氣，後退一小步，站在她身側，低聲說：「我不是證明了，沒有嫌棄你嗎？」

    宋頌臉又不爭氣地紅了，嗔了他一眼：「誰跟你說這個了。我是認真的，你回學校好好複習，我要回家處理工作。」

    林書山思索了一會兒，似乎還是不能理解，問道：「這兩件事有什麼衝突嗎？」

    他們可以一起去圖書館，或者一起回她家，她可以處理她的工作，他也可以寫論文、複習，互不打擾。

    宋頌看著他，那種包.養大學生的既視感又來了。

    她壓下剛才害羞的情緒，大總攻一般抬起手摸了摸林書山的臉：「小弟弟別這樣，姐姐有空會再來看你的，你在學校乖乖學習。」

    林書山：「……」

    遲早有一天，他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做有些玩笑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