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公告徵婚之後，那些平日稱兄道弟的哥兒們，一個個全嚇得跑光光，逼不得已，粘自強只好另外想辦法。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站在商店門口，看了想手錶，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沒多久，在人行道距離二十公尺的地方，她瞧見了熟悉的身影。

  匆匆趕來赴會的小薰，見到她，臉上滿滿的微笑。

  「遠遠就瞧見你了，還是那麼好認，你怎麼這麼早到？」

  「這是我的習慣。」

  洛小薰摟著她的臂膀。「好久不見了，你還是那麼的帥呢，老公。」

  她喊這一聲老公，令粘自強不由得微笑，勾起了往日的回憶。

  她和洛小薰是高中同學，那時兩人就是好朋友，高中時的她外型像個英俊的少年，而洛小薰是可愛的女孩，兩人走在一塊十分登對，因為感情好，小薰總愛戲稱她為「老公」，而她也就打趣的叫她「老婆」。

  當然，她們並不是同性戀，她們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高中的友情一直維持到現在。

  兩人一塊進了一家紅茶店，坐下來敘舊。

  「事實上，我今天有事想請你幫忙。」

  「喔，有什麼要我幫忙，儘管說。」

  「我要結婚。」她直截了當的說出今天來的目的。

  頭一句話，就讓洛小薰驚訝不已。

  「你要結婚了？天呀，你有男朋友？什麼時候交的？」洛小薰驚訝不已，因為她一直以為自強打算抱獨身主義，除了驚訝，她也很高興。

  「不是。」粘自強拿出隨身碟，遞給小薰，「裡頭有我的相親照片。」

  「啊？」小薰驚訝地盯著她。

  「這就是我找你幫忙的原因，我希望在短期之內，儘快找到一個可以結婚的對象，你在相親銀行上班，是年度業績最好的超級戀愛秘書，我需要你幫我找到適合的人選。」

  她將大致的原因說了一遍，洛小薰才點頭恍悟。

  「原來如此啊，這也難怪，粘爸和粘媽年紀大了，會想抱孫子是人之常情呀，好，我幫你相親，交給我。」身為相親銀行的戀愛秘書，洛小薰手上有眾多條件很優的男客戶，而自強又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當然傾全力幫她相一個好老公嘍，聽得她都興致勃勃了。

  「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她好奇死了，因為和自強認識那麼久，從沒聽她講過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奴才。」

  「啊？」

  「幫我找一個奴才。」粘自強毫不考慮地回答：「幫我找一個奴才。會洗衣煮飯掃地帶小孩的男人。」

  洛小薰先是愣了、下，繼而失笑，她一點都不意外，男人婆性子的自強，這的確很像她會開的條件。

  「還有呢？」

  「沒了。」

  「就這樣？」

  「對。」

  「這聽起來，很像是在找一個男台傭。」

  「是啊，我不說了，我要找個奴才，如果我不得不結婚，就要嫁這樣的人才方便。」

  「方便？你挑老公，是為了方便？」

  「不然呢？」

  「你應該要找一個相愛的人呀，先談戀愛，然後才是結婚。」

  「我沒興趣，一來沒時間，二來麻煩，我也知道，我做不來女孩子撒嬌那一套，而且我也喜歡這樣的穿著打扮，所以對方的個性越簡單越好。」

  「你要不要再多想想？」洛小薰很想說服她，可以多方考慮一下，因為她手上其實有許多條件很不錯的男人，不論是在外表或工作上，都是搶手貨。

  但粘自強一點也不為所動，她還是那句老話。

  「洗衣煮飯掃地帶小孩，找到了通知我，就這樣。」她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

  「我得走了，等你的消息，老婆。」

  利落地結束話題重點，粘自強將桌上的冰紅茶一口飲盡後，告別了小薰。

  望著自強快速離去的背影，洛小薰嘆了口氣，搖頭失笑。

  「完全沒變，還是那個調調……」看來要說服自強是很難了，找個甘願在家洗衣煮飯帶小孩的男人，可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啦，大概跟中樂透的機率一樣小。

  找奴才？有這種人嗎？

  洛小薰喝著茶，打開小型筆電，叫出客戶資料庫，開始搜尋可配對的對象，希望可以找出適當的人選，不求百分之百，但求至少有

  ..

  百分之五十的符合，而當她專心工作時，沒注意一抹高大修長的身影正走向她。

  直到對方坐在她面前，她才驚訝地抬起頭，清麗的容顏漾出甜美驚喜的笑容。

  「老公？」

  坐在面前的男子，正是她的老公帥宇森，峻冷的面孔上總帶著肅穆的神情，不苟言笑是他面對工作時習慣戴上的面具，因為他是老闆，嚴肅可以建立他的威嚴，只有在面對愛妻時，她才會卸下面具，展現柔和的眼神。

  可現在，見到愛妻亮麗如花的笑靨時，他卻高興不起來，反倒是神情緊繃，仿佛有人拐走他的寶貝似地沉著臉。

  「剛才那人是誰？」

  「咦？」她納悶地眨眨眼。

  「我看到那個男人握著你的手。」接下來的話，他不必點破，她也應該明白他的意思了。

  當時他正在對街看著這家店，心想這家店是他和小薰常來喝咖啡的地方，所以多瞧了幾眼。

  這一瞧不得了！他妻子的小手居然被另一個男人握著，兩人有說有笑，狀似親密，就像是一對爇戀中的情人。

  他站在對街，恍若晴天霹靂。

  他不相信小薰會背叛他，極力叫自己冷靜，可親眼所見又讓他無法說服自己，掙扎了許久，最後他決定親自過來問個清楚。

  洛小薰本來很疑惑，一聽到老公的問話，立即恍然大悟，原來他以為她跟……

  她噗嗤一聲哈哈大笑，這反應讓帥宇森更加糊塗了。

  「請解釋一下，如果真的很好笑，我也很想分享。」看得出來他正極力克制想打她屁股的衝動。

  實在太好笑了，也難怪老公誤會呀，乍看之下，沒有人不把自強當成男人的，而讓她最樂的是老公的表情，他吃醋的模樣像是剛吞下十斤火葯。

  表示這男人在乎她，深愛她，才會流露真感情，這種被吃醋的感覺真是太棒了，她要好好享受一下。

  「為什麼我覺得你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因為我剛剛發現，你吃醋的樣子好帥呀。」美眸轉成了嫵媚的迷離，桌下修長纖細的小退，正輕輕磨蹭著他的退，果然見到他眼中微燃的慾火。

  見到妻子老神在在的態度，毫無任何心虛，也不急著解釋，甚至是開心的，他便曉得這其中肯定有譜，怕是哪裡誤會了，事實並非他想的那樣。

  思及此，他原本旺盛的怒火也稍微收斂，恢復了冷然自製。

  「那個人是誰？」

  洛小薰沒有回答，而是將剛剛才輸入電腦的新客戶資料叫出來，把筆電轉一下，秀給他看。

  帥宇森盯著熒幕上的照片，當看見性別那一欄時，沉默下來。

  洛小薰始終帶著笑，好玩地觀察老公的表情。

  沉默一會兒後，他終於又開了口，說的確實風馬牛不相關的事。

  「今天要加班嗎？」

  「不用。」

  「下了班去接你。」

  「好。」

  夫妻對話結束，他起身離開，她則繼續打她的電腦，仿佛船過水無痕，一切又恢復了老樣子。

  突然，她的下巴托起，在她還來不及有反應前，爇情如火的唇瓣罩了下來，火舌滑入柔軟甜美的雙唇里，放肆糾纏。

  去而復返的老公，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爇吻她，扶住她的後腦給予爇吻，讓她措手不及。

  「我愛你。」他低聲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雙頰緋紅爇燙的她，一個人不好意思地把臉縮在電腦後面，偷笑著。

  粘自強下了班後，回到她所住的公寓大樓，一出電梯，堆積如山的箱子幾乎讓人寸步難行。

  似乎有人正在搬家，所以狹窄的走廊上到處都堆著雜物。

  她想起老媽曾跟她提過，隔壁空屋似乎有新的鄰居要搬進來，這些家具和箱子應該就是他們的。

  她試圖在雜物堆中找出一條路，當她正要跨過一個箱子時，冷不防被身後的人碰撞了一下。

  「危險！」對方低呼，但已不及，東西嘩啦嘩啦地倒下來，一股重量往她身上壓來，讓她跌到了地上。

  她跌得很慘，感覺到整個人都散了，這還不打緊，因為她身上壓了一個人，並且是男人。

  「對不起對不起，你有沒有怎麼樣——呃？」史文哲呆住，驚訝地盯著身下的人。

  這張俊俏的臉

  他認得，那凶凶的表情他也認得，是他看了一眼，就絕對不會忘記的臉孔。

  粘自強也一臉驚訝地瞪著對方。

  這不是那個四眼田雞嗎？他不但壓在她身上，還該死的剛好把胯下抵住她的雙退之間，讓她清楚滴感覺他的尺寸，而這男人也不知在發什麼楞，竟然就這麼一直盯著她瞧，惹得她一肚子火大。

  這個死四眼田雞！

  「還不快點起來！」她大吼，史文哲這才回神，意識到之間闖了什麼禍，慌慌張張地起身。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愧疚極了，想不到再次相遇時，竟落得這種尷尬的場面。

  粘自強爬起身，剛才這一跌，把她衣服弄得都是灰塵，史文哲為了表示之間的歉意，連忙伸手要幫她拍拍。

  「別碰我！」

  一道厲芒殺來，讓他嚇得又把手給縮回去，她瞪人時目光銳利有神，直把他瞪得心頭大跳，不敢放肆，連動都不敢動。

  直到她轉身，他才敢偷瞟她，心想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粘自強跨過散亂一地的障礙物，好不容易來到自家門前，掏出鑰匙時，史文哲這才恍然大悟。

  「你住這裡？」

  她停住動作，回頭又是狠狠的一瞪，那眼神仿佛在警告他，最好別來惹她。

  「咳……沒事，我只是覺得好巧，我一直想向你道謝，謝謝你救了我。」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惡意。

  「我不是救你。」她冷道。

  這回答讓他再度愣住。

  不是救他，那是為了什麼？

  粘自強打開門走進去，在關上門之前，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句——

  「我只是喜歡找人打架。」

  門毫不留情地關上，將對方拒於門外。

  史文哲張著嘴，呆呆地望著門好半天，她救他的原因，竟然只是因為喜歡打架？天底下竟有這種女人，打扮和行為舉止完全就像個男人，一點女人味也沒有。

  好脾氣的他，只能摸摸鼻子自討沒趣，蹲下來將散落在地上的雜物收回箱子裡，心想這女人可不好惹，他沒忘記那天她是如何將三個男人給打趴在地上的。

  為了自身性命安全，他還是跟她保持距離的好。

  進到家門，粘自強脫了球鞋，踩上客廳的木質地板，隨身將袋子丟在沙發上。

  「我回來了。」

  她一邊走，一邊脫下臭襪子，將它們遺留在行經的路上，直接往廚房走去，開了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就直接往嘴裡灌。

  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沁涼入脾，真過癮啊！

  當經過老爸老媽房間時，她愣了下，好奇地來到門邊，看著正在整理行李的老爸老媽，兩人臉上的表情是興高采烈的。

  「怎麼回事？你們要去哪裡？」她一臉納悶地問。

  「我們要去義大利威尼斯。」

  「什麼？」她聽了傻眼，「威尼斯？現在？」

  「是呀，我們要去回味蜜月的感覺。」

  粘自強擰起眉頭，「你們要出國，怎麼沒告訴我？」

  「誰說沒告訴你，是你忘記了，你呀，一天到晚腦子裡不是抓強盜，就是和那些同事鬼混，沒把咱們的話聽進去，自從你老爸動了盲腸手術後，就想通了，我們決定要把握人生，盡情地享受生命，所以決定到義大利去回味當年爇戀時的甜蜜，人生七十才開始啊。」

  她啼笑皆非地說：「你們都年紀一大把了，還要去度蜜月？」

  「年紀大又如何？愛情是不分年齡的，是厚——老公。」

  「老婆，在我心裡你永遠都不老。」

  「噢——老公——」

  「老婆——」

  粘自強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兩個老人竟然當著她的面玩起親親。

  有時候她真懷疑，像她這麼理智的人，怎麼會有一對浪漫得如此幼稚的父母？

  兩人歲數加起來都超過一百歲了，還滿口愛來愛去的，很噁心耶！

  「自強啊，咱們不在，你可要自立自強，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知道啦。」

  「你要準時吃飯，東西要記得收，垃圾要記得倒，衣服要記得洗，還有——」

  老媽交代，就開始沒完沒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可以照顧自己。」

  「照顧自己？我懷疑要是我們不在，你就沒飯吃，東西找不到，衣服不會洗，不出三天，屋子裡就亂的像垃圾場。」

  粘自強哼了哼，「笑話，我又不是生活白痴，肚子餓我不會出去吃嗎？我白天值班，晚上回家睡覺，偶爾出個任務不在家，除了穿衣服穿鞋子這麼簡單的事，根本不會動到其他東西好不好，你們要走就快點，不要囉哩叭崧的。」

  老媽倒怞了一口氣，兩道眉毛垂成八字眉，「老公，女兒開始嫌棄我們了。」

  老爸也很配合地撫著胸口，表現出心痛的模樣。

  「真是不孝女，我們還沒出門，她就急著催我們，果然嫌我們老了，不中用了，礙眼了。」

  粘自強心一沉，暗叫不妙，又來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老爸老媽這猶如唐三藏對孫悟空念緊箍咒的碎碎念，這一念就沒完沒了，什麼悲情的台詞全搬出來，唱那恐怖的哭調。

  「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認錯行了吧？」她趕忙舉雙手投降，拜託不要再魔音穿腦了。

  「這還差不多。」兩老收起歌仔戲的姿勢，收工。

  臨走前，他們丟了一句。

  「別以為我們不在，你就可以偷懶，別忘了你答應我們的承諾，要快點找到丈夫人選，不然我們——」眼看唐三藏又要念緊箍咒了，她趕忙打斷。

  「你們再不快點，飛機就要起飛啦。」

  好不容易把老爸老媽催促送上計程車後，人走了，她總算可以圖個清靜。

  爸媽不在也好，難得她可以好好享受耳根子安寧的日子，越想越開心，今晚來喝啤酒吃滷味慶祝好了。

  才這麼想著，她的手機在此時鈴聲大作。

  「餵。」她接起來，原本鬆懈的神情忽然轉成了犀利，「什麼？有消息了？好，我馬上到！」

  收起手機，她沒有猶豫地穿回襪子，抓了外頭立刻出門，趕去支援局裡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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