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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44:44 作者: 蒼梧賓白
葉崢:「這玩意兒是要成精了嗎?!」
葉崢潔癖,江可舟怕貓狗,本來兩人都不適合養動物,但架不住此活物跟他倆有緣,粘人得堪比一塊牛皮糖。最終還是葉崢先扛不住敗下陣來:「算了,先領回去再說吧。」
江可舟說:「請神容易送神難。」
「那也是你請回來的,」葉崢脫下外套,毫不在意地用上萬塊的西裝把髒兮兮的流浪貓包起來,「不就是家裡多添張吃飯的嘴嗎,放心,我還是養得起你們倆的。」
江可舟:「……」
兩人沒急著回家,先繞路去了一家寵物店,找店員給貓洗澡,又諮詢了養貓的注意事項,置辦了一大堆寵物用品,手忙腳亂得仿佛兩個初為人父的傻爸爸。葉崢這個事兒逼挑三揀四,江可舟全程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這會兒倒是比平常離葉崢都近,因為寵物店裡有狗,雖然隔著籠子,而且個頭都不大,但還是讓他覺得有點害怕。
葉崢在櫃檯下攥住他的手,趁店員去拿東西時抱了抱他,輕聲說:「覺得害怕就去車裡等我。」
江可舟搖搖頭,示意無妨。
他曾在心裡答應過要為了葉崢往前走一步,而這一步不是口頭說說就能抬腿邁開的。他要克服恐懼、校正心態、改變習慣,擦除過去留在他心理上的印記與傷痕。改變的過程必定不好受,但人總要學著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哪怕走的極為緩慢,也比站在原地不動強一些。
貓才一歲多,流浪時看著灰不溜秋,洗好了抱出來小模樣居然挺俊俏。背毛烏黑油亮,四個小爪子雪白,大眼睛是翡翠般的碧眼。店員笑說這個品種叫「烏雲踏雪」,葉崢用面對自家嫁不出去的丑閨女的語氣憂心忡忡地說:「還『踏雪』呢,這臉花得都跟奶牛似的了。」
江可舟瞅著他那手上抱著不放還非要嘴硬的德行,默默地別開了臉。
晚上回到家裡,兩人動手在一樓空置的儲藏室內搭了個小小的貓窩。江可舟雖然跟著出力,但始終與貓保持著距離,貓屢次三番地想去找他撒嬌都被避開,委屈得鑽到葉崢手底下不住蹭。
葉崢冷眼旁觀了一會兒他倆的互動,忽然抬手抓住江可舟的手腕,問:「你要不要摸摸它?」
江可舟下意識地往後收了一下,沒能把手從他的掌握里抽出來。
貓睜著懵懂無辜的大眼睛,安靜乖巧地蹲在江可舟面前。葉崢引著他慢慢地將指尖落在毛髮豐厚的脊背上,剛碰到最頂端細軟的絨毛,觸感還沒傳到大腦,視線所及已經令他心頭重重一跳,指尖立刻像被燙到一樣蜷回手心。
「別怕,」葉崢醇厚溫和的嗓音貼著他的耳朵傳來,「放鬆,我在這兒呢,你什麼也不用怕。」
交覆的手上戴著一模一樣的鉑金素圈,燈光在圓潤的曲面邊緣凝結成碎鑽般的星芒。蜷縮成一團的指尖重新舒展開,帶著遲疑,卻不曾退縮,慎重緩慢地撫上貓咪皮毛光滑的脊背。
貓低低地咪嗚了一聲。
江可舟被它這一嗓子嚇了一跳,手立刻在半空僵住了。他停頓片刻,像個笨拙的初學者,模仿著葉崢平時哄他的那種摸法,一下一下地順著脊背摸到尾巴根。
葉崢低笑:「這不是挺熟練的麼?」
江可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嘴角翹起一點,是那種很淺,卻真正開懷的笑意。
葉崢說:「給它起個名字吧。」
貓在江可舟的順毛下已經乖得趴在地上蜷成一個球,尾巴繞著身體收在鬍子邊,像個毛茸茸的糰子。
「團團。」江可舟小心地摸了摸它耷拉下去的耳朵。他這會兒眼裡只裝得下貓,連葉崢都得靠邊站,「你撿回來的跟你姓,叫葉團團。」
「……」葉崢,「我還得謝謝你讓老葉家添丁是嗎?」
轉眼六月過半,江可舟重回校園,也跟著享受起了暑假,沒事吹吹空調擼擼貓,侍弄侍弄花糙,小日子過得十分愜意。倒是身負養家餬口重任的葉老闆鎮日裡在外奔波,前兩天又飛到國外出差。視頻電話里葉團團整天跟江可舟蹭來蹭去地膩歪,他老人家卻看得見吃不著,氣得想摔手機。
「我算是看出來了,葉團團這個小王八蛋,它就是來跟我爭寵的。」
江可舟忍著笑問:「它是小王八蛋,那你是什麼?」
葉崢:「我又它不是親爹。」
江可舟低下頭,掂了掂葉團團的小爪子:「聽見了嗎,爸爸說他不是你親爹。」
他低著頭說「爸爸……」這個場景精準地擊中了葉崢的萌點,突然意識到江可舟雖然從未明說,心裡卻早已將他默認成了「家人」。大洋彼岸尚有一個人、一個家等著他回去,總也握不住的思念好像忽然間有了實體,變成一份沉甸甸的期待。
葉總也不賣慘了,氣質一下子柔和了十幾個百分點,溫柔款款地說:「寶貝,等我回去後,我們找個地方度假去吧。」
「度假?」江可舟有點為難,「那什麼……其實這三個月我本來打算找份專業實習來著。」
「集團下面有白虎投資公司,你要是想去隨時可以入職,」葉崢一聽說他要找實習,立刻如同世界上所有沒有原則溺愛無度的家長一樣,迫不及待地想給他開後門,「或者來我公司影視投資部門練手,好不好?實習跟度假又不衝突。」
「可是,」江可舟越說聲音越小,乾笑道,「我已經跟那邊老闆說好了。」
葉崢原本懶洋洋地倚著床頭,聞言蹭地一下坐直了:「哪家公司?哪個老闆?什麼時候的事?」
江可舟趕緊順毛:「別急別急,是前幾天謝姨想買蘆筍,生鮮配送說他們那裡缺貨,所以我就陪她去了一趟附近超市。剛好在那邊遇見了一個基金公司的老闆,姓陳,說起來他算是我們的鄰居,你認不認識他?」
「哦,老陳。不太熟,見過幾次,」葉崢道,「你倆怎麼認識的?」
「他鑰匙掉了,我幫他撿起來,一來二去就認識了,」江可舟把葉團團企圖撓花屏幕的爪子按回去,「他家公司在業內比較有名,聽說我有意向做金融,說可以先過去實習一段時間試試看。」
江可舟以前因為工作的事跟葉崢吵過一次,所以葉崢在這方面一向比較寬容,只要是正規公司沒什麼違法問題,別的他不會幹涉太多。就像江可舟在逐漸對他打開心扉一樣,葉崢也在收斂自己的控制欲,試著交付坦誠和信任。
因為他們是要共度一生的伴侶,在「彼此相愛」的前提之下,他們所做的每一個選擇,都不僅僅是只為自己考慮。
「既然是老陳,那更好辦了,」葉崢笑道,「放心,交給我,你可以開始準備行李了。別忘了把我兒子也帶上。」
第43章 番外二:山中不知歲月老
江可舟原以為葉崢會把度假地點安排在什麼黃金海灘豪華酒店,沒想到一下飛機就被接上車,從高速切換到國道,又爬了一個小時的盤山公路,直奔深山老林。要不是他事先知道這是葉崢派來接人的,說不定這會兒連110都驚動了。
從山腳而起的石階越往上走越狹窄,林木也越發蓊鬱。山腰上拔起一道厚重古樸的白石門,葉團團從貓包里探出個小腦袋,好奇地東張西望,最後盯住了那橫頂上鏨的「秋溟山居」四個字。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江可舟撓了撓葉團團的下巴,隨口道,「聽著就涼快。不過為什麼不用原來那個『暝』呢?」
負責領路的人跟過當年建造全程,因此接上了話:「原本是打算用那個字,後來定名的時候智一大師說『黃昏』不好,葉總才改成了三點水的『溟』。這個字也有出處,是『石樑臥秋溟,風鈴作檐語』。」
江可舟奇道:「智一大師是誰?」
「是西山靜安寺的主持,寺廟離別館不遠,您有空可以去坐坐。」領路的人帶他轉過一個拐角,「前面就是別館了。」
透過蔥蘢掩映的花木,隱約可見庭院樓閣,不知源頭的溪水自院落後穿林繞樹而來,在堂前形成一片清涼水域。屋宇全是仿古建築,飛檐與旁逸斜出的枝柯遮住了大片陽光,石階遊廊纖塵不染,四下里靜悄悄的不聞人語,只有風聲鳥語,恍若置身世外桃源。
江可舟不知道葉崢究竟怎麼琢磨出了這麼個地方,然而他一踏足此地,完全被吸引住了。
江可舟並不是那種拼搏進取型的性格,相反地,還有點「不思進取」。大概是年少時那段疲於奔命的日子陰影太深刻,他一直有個躲進深山讀書的願望,放在「不可實現」那一欄里。哪怕明知是個白日夢,偶爾想一想也令他覺得期待。
他沒對任何人說過,葉崢自然也不知道。然而這位爺全憑感覺,居然不聲不響地正中紅心。可見人一旦運氣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
「這裡原來是清代某個富商修的避暑莊子,後來漸漸落敗了。戰亂年代因為在深山裡,沒受到毀滅性破壞。西邊那一片臨水起的水榭完整度最高,裡面的陳設也都原模原樣地保留著,」領路人推開正堂的大門,幫他將行李拎過高高門檻,一邊介紹道,「正房和東邊房屋都大修過,除了翻修加固,主要是按葉總的要求通了水電,家具還是仿古的。既方便住人,又不破壞這屋子的美感。」
江可舟環顧四周,由衷讚許:「差不多能以假亂真了。」
看來葉崢之前事無巨細地交代過,這裡居然連給葉團團的貓砂盆都準備好了。江可舟把貓包打開,葉團團露了個頭,卻縮在他懷裡死活不敢下地。江可舟無法,只得抱著它把別館轉了個遍。
葉崢因為飛機延誤,要比江可舟晚到一天,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帶著墨鏡、頂著日頭姍姍來遲。
山上比城裡氣溫低一些,臨水的地方則更為清涼。葉崢到的時候,在正房中沒找見江可舟,便沿著一道竹橋過了溪,徑直尋向西邊水榭。果然看見迴廊下支著小茶桌,有個人影倚在搖椅中納涼。
這一處房屋三面臨水,視野開闊。葉崢特意從後面繞過去,本來打算嚇他一跳,走到近前才發現江可舟這失眠精竟然破天荒地睡著了。
這可太難得了。葉崢深知他睡個覺有多不容易,特別是在抑鬱症之後,頓時連大氣都不敢出,站在一旁,悄悄地就著粼粼波光和習習涼風,用視線臨摹了一遍江可舟安然入睡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