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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42:45 作者: 翠寒煙
    三天太短,待政審及治療全部結束,已經是半個月後。

    特事特辦,祖天戈被調至燭龍,連老戰友的面都沒見到,拿了假便回到家。如今家不在楓城,在首都,但家裡的布置一切比照過去的房子。葉粟燒了一大桌好菜,其中不乏稀缺品種,這也是託了祖祥熙的福。

    祖祥熙說:「現在大家都困難,土地少,食物短缺。所以只此一次,身為領導,決不能帶頭搞特殊。」

    葉粟說:「行了,行了,老頭子,兒子回家我才求你的,放心吧。」

    傍晚,祖祥熙、葉粟、祖天戈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牆上掛著祖定邦的遺像。葉粟摟著兒子,像似抱了個嬰兒,一直不肯撒手。祖天戈雖然暫時記不起父母的臉,可他記得父母的愛,葉粟用溫暖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他偷偷望向父親,那個一直看起來很嚴肅的父親,眼底始終隱藏著深深的慈愛。

    「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葉粟滿面淚痕,哽咽著,幾乎央求著祖天戈。

    祖天戈的心很痛,他的母親為他操碎了心,可他卻無法答應她的要求。

    祖天戈還沒說話,祖祥熙先開口了,「葉粟,別說了,看看牆上掛著什麼?」

    「我知道!」葉粟抹去眼淚,瞥了遺像一眼,「爸爸戎馬一生,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天戈能夠當好兵,為國家出力。可爸爸走之前多麼想見孫子,我不希望自己死的時候,兒子不在身邊。我自私嗎?你說我自私嗎!」

    「葉粟!」祖祥熙生氣地盯著自己的妻子。

    「你再怎麼吼我,我也要說!」葉粟轉向祖天戈,「天戈,媽媽不希望再次失去你,你知道媽媽這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嗎?」遊子在外,慈母憂心。葉粟經歷得而復失,失而復得,然後繼續得而復失,年過半百的她已經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了。

    可祖天戈會離開部隊嗎?

    答案當然是不。

    「當年我沒去當兵,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悔。而且非常時期,國家不允許軍人退伍或轉業,你看開點吧。」祖祥熙站起來,走回自己的臥室。

    「天戈……」葉粟緊緊抓住祖天戈的手。

    祖天戈的表情很痛苦,不忍開口拒絕,只得一言不發。

    葉粟望著祖天戈,久久地望著,終於,她流出眼淚,抽泣著說:「你爺爺,你爸爸,還有你,你們都一樣固執!」她站起來,淚珠滴到祖天戈的手背上,「一會兒有客人,我先去廚房。」

    父母離開了,祖天戈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像個傻子,他望著遺像,那上面是他的爺爺,改寫他一生命運的人。他記不起爺爺的事,可爺爺是位軍人,他尊敬爺爺,欽佩軍人。

    祖天戈站起來,慢慢踱至陽台,夕陽中遠遠看見一輛軍車駛進大門,他沉重的心情瞬間好轉。「反正無論什麼原因,我都不可能離開部隊了。」祖天戈自言自語。他已經跟人約好,男子漢大丈夫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於人。

    你若不離,我定不棄!

    華燈初上,從工業污染中解放出來的天空昏黃朦朧,微風徐徐吹來,家屬區菜香飄溢。

    時隔幾年,祖家的飯桌前終於湊滿兩個以上的人,以往總是葉粟獨守家中,盼望只顧工作的丈夫以及那永遠不可能回來的兒子。但是,思念是無法禁止的,每每家中無人,她必定以淚洗面。現在,她幸福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們,她的幸福如此簡單,只要大家都活著便好。

    「來來,老哥,走一個。」黎星宇與祖祥熙推杯換盞。

    黎星宇跟祖祥熙因為工作原因,平時偶有見面,見面的時候,他們絕口不提祖天戈,胡亂扯幾句,然後各自走人。不過如今他們不必忌諱了,於是暢快地喝,似乎要把後半輩子的酒都喝了。而葉粟則一個勁兒往祖天戈和文睿碗裡夾菜,他們倆都偏瘦,究其原因,文睿是悲傷、思念過度導致食欲不振。祖天戈呢?他是因為在金太陽的地界上沒啥好吃的……

    「吃。」祖天戈也催促文睿,用筷子指著對方的碗。

    文睿看了看祖天戈,又看了看葉粟,垂下腦袋,把葉粟夾的菜掃得乾乾淨淨。

    「不錯,能吃能喝好生養。」祖天戈笑得很開心。

    生養?生個毛。文睿不動聲色地瞪了祖天戈一眼。

    酒過三巡,黎星宇表示不能再喝了,掏出手機叫人開車送他回軍營。「文睿,我給你放一天假,你今天就留在這裡。」黎星宇打了個酒嗝。

    「都喝成這樣了,還要回去啊?」葉粟開始挽留黎星宇。「嫂子好久沒見你,你也給自己放個假吧。」

    黎星宇搖頭,臉紅紅的:「嫂子,我現在是大忙人,跟老哥比起來不遑多讓。」

    祖祥熙見黎星宇要走,也回屋拿了自己的衣服,對老婆說:「我晚上還有事,你……」

    「你們都走吧!」葉粟撇過臉,用女人特有的嗔怪語氣道:「吃個飯都不安心,還計算時間呢。」

    黎星宇笑了笑,有些無奈,只能指著文睿道,「嫂子,我給你留了人,別說我不陪你嘮嗑。」

    「行了,別理她,天戈也在家,我們先走。」祖祥熙把黎星宇推出門,「路上我們先嘮嘮,自從爸去世後,我就一直沒跟你好好說過話。」

    最後屋裡只剩三人,但這對葉粟來講,已經足夠了。祖天戈和文睿充當陪聊,跟葉粟嘮著嘮著便到了半夜。

    「媽,你去休息吧,我來洗碗。」祖天戈說。

    祖天戈回家這段時間,葉粟總也看不夠兒子,那架勢仿佛眨個眼兒子就不見了似的。她不想再度失去,過於害怕,小心謹慎的,時時將兒子納入視野里。

    「媽……」祖天戈甚是無奈。

    「阿姨,我向你保證他不會消失,明天他要是不在家,唯我是問 。」文睿站在祖天戈身邊笑著說。

    葉粟不好意思地轉過身,燈光拉長了她鋪在地上的影子,看起來莫名滄桑。「你們去洗澡,這碗我來洗。」

    「沒事,媽,我洗,你去休息吧。」祖天戈上前奪過母親手中的碗:「您還怕我摔了這碗嗎?」

    「水多冷……」

    「我皮糙肉厚。」

    葉粟「噗嗤」笑出來,看向祖天戈的眼神充滿了溫暖與慈愛。她說文睿是客,自己去燒水,讓文睿先洗澡。文睿還沒來得及推辭,祖天戈把碗放進水池,然後強行將葉粟推出廚房。

    「媽,你休息!」祖天戈故意板起臉。

    「好,好。」葉粟無奈地點頭,嘆了口氣:「你們洗了碗就去睡覺,天氣涼。」

    「我知道了。」祖天戈笑眯眯地回答。

    回到廚房,祖天戈站在門口微微偏過腦袋,確定他母親進了房間後,他挪過來,從背後一把環住文睿的腰,臉頰在其鬢角處蹭了蹭:「想不想我啊?」

    「少噁心。這是你家,注意點。」文睿擦著手中的碗。

    「我噁心?你不喜歡?」祖天戈的語氣顯示其大為「受傷」。

    文睿怎麼會噁心,一年多來,他無時無刻不盼望著祖天戈能夠回到自己身邊,與他肌膚相親,耳鬢廝磨。不久之前,這還只是個奢望,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願望。但現在,他清晰地感受到來自祖天戈的體溫,祖天戈的氣息,祖天戈的……愛意。

    「喂,你真的覺得噁心啊?」祖天戈見文睿一直沉默,只得鬆手,準備退開。

    「別動。」文睿盯著已經抹乾淨,泛起光澤的碗:「別動……」

    祖天戈重新將他抱進懷裡,靜靜地站著,很久很久,不說話,也沒有動,腳下是兩個交疊在一起的影子。終於,文睿放下手中的碗,重新拿起另一個碗,開口道:「祖天戈,你可以放開我了。」

    「不放。」祖天戈拒絕得很徹底。

    「不放怎麼洗碗?」

    「呆會再洗。」

    「你是小孩嗎?」

    「我是老小孩。」

    「……」文睿覺得這一刻的祖天戈很像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有些小小的霸道,當然,其實他們都是祖天戈。後來,他們一起洗完了碗,文睿斜睨著祖天戈,說:「是不是還要一起洗澡?」

    祖天戈十分開心:「你說真的?」

    「假的。」文睿頭也不回地走出廚房。

    文睿洗澡的時候,祖天戈見門鎖了,便從自家的浴室窗戶翻了進去,大冷天,他就赤腳穿了一條褲衩。文睿正抹沐浴露,聞聲回頭,祖天戈撲過來,將他禁錮在胸膛與牆壁之間。

    「你瘋了?」文睿很是在意外面的葉粟,所以不敢鬧出太大動靜,這才讓祖天戈輕易得手。

    「是啊,我瘋了,如果我說做夢都想這樣抱著你,是不是更像瘋子?」

    大家都是一樣的,難道文睿不想這樣抱著祖天戈嗎?文睿看到花灑的水淅淅瀝瀝淋濕了祖天戈,上一次他倆這樣在一起,還是祖天戈接到催眠任務的前幾天。

    祖天戈抬起雙手,捧著文睿的臉頰,溫柔地撫摸:「我發現,我真的很愛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文睿的肩膀輕輕顫了一下,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微笑。「失憶兩次,嘴變甜了。」他說。

    「好吧,好吧,甜言蜜語總不會過時,哪怕你是男人,是軍人。」祖天戈低下頭,吻住文睿濕潤的雙唇。文睿配合著他,不久,聽見他在耳邊慢慢地說:「春宵一刻值千金。」

    「嗯。」文睿勾住祖天戈的脖子,在他嘴上舔了舔:「你該償債了。」

    ☆☆☆

    他倆在浴室里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自然要留到床上。然而,誰上誰下成了很嚴重的問題。

    按照文睿的說法,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失憶前的祖天戈曾經承諾過,失憶後的祖天戈亦承諾過,那麼他在上面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但祖天戈表示,這個世界講究叢林法則,勝者為王敗者寇,誰上誰下也要遵守這個法則。

    「因為我很愛你,所以我要狠狠疼愛你。」祖天戈已經甩了自己的大褲衩,站在床對面,一派流氓口吻。

    與之相對的,是立於另一邊的文睿。文睿表情淡淡,語氣淡淡,清晰明白地指出一個事實:「你不要臉。」

    「是的,在臉跟你之間,我選擇你。」祖天戈不以為意地說:「臉不能吃,你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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