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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42:45 作者: 翠寒煙
    被封鎖的工地現場,來來往往都是荷槍實彈的警察。杜美美坐在外圍抹眼淚,看到祖天戈過來,紅著眼睛撲進對方的懷裡。文睿一時恍惚,驀地想起從前,她也是這麼抱著祖天戈哭。

    杜美美哽咽著,對祖天戈說了事情的經過。

    最近,杜濤家業越做越大,有意往地產方面發展,於是跟人合夥收了塊地,要拆遷原住戶。而這些住戶里有一家態度強硬,不肯搬,拖了幾個月,杜濤的合伙人王明一不做二不休,塞了點錢叫人強制拆遷,致使那家的媳婦懷胎八個月流產,又因為對峙,送醫不及時,一屍兩命。那女人的丈夫是現役軍人,據說還是尖兵,只是家裡沒什麼背景,知道這事後要往上告,卻被人一手遮天。領導的思想工作無用,趁黑叫了兩個平時關係很鐵的戰友,偷了庫里的槍和子彈離開了部隊。

    剛巧昨天工地上出了事,杜濤和王明被一群索要工資的工友圍了,三名持槍軍人趕來後場面混亂,難以控制。有些頭腦比較清醒的工友離開了現場,但有些激動過頭的人跟著軍人走進了尚未修建好的公寓。到現在為止,警方已經包圍這裡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並不是說警方無用,而是對方身手、槍法太好,再加上有人質,有熟悉工地環境的工友幫忙,警方不敢強行突入,只能僵持著。杜美美也是今天早晨才收到消息,她以為父親去了外地,因此昨天沒有開機。

    有警察過來,請杜美美與王明的家人回去休息,一有消息馬上會通知他們。杜美美死活都不願離開,精緻的妝容暈成一片一片,天氣炎熱,已經有了中暑的徵兆。

    「回去吧。」祖天戈把杜美美塞進她的車裡,打開空調,然後遞給她一瓶水。

    「我該怎麼辦啊,我爸要是出事了,我……」說到這,杜美美剛止住的眼淚又從眼眶裡滾落下來,抱住祖天戈的胳膊,楚楚可憐的模樣叫人十分心疼,「警方應該告訴他們我爸是被連累的!」

    文睿一直盯著遠處某個用途不明的六邊形建築,有警察悄悄對同伴比劃著名手勢,他認出:有地雷。文睿有些想笑,這根本就是旭日演習的翻版啊,只不過這次的地雷不會噴人一身石灰,而是在身上製造無數個血肉模糊的洞。

    「文睿!」有人喊。

    文睿應聲回頭,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邁著軍人特有的步伐跑到他面前送上熱情的擁抱。

    「你是?」文睿被這人抱了個滿懷。

    祖天戈看過來,發現擁著文睿的人穿著武警的制服,人長得十分有氣勢。

    「我是你班長啊!」那人推開文睿,讓對方看清他的臉。

    原來是新兵連的班長鄒剛,後來去了武警部隊。

    「你怎麼在這?」鄒剛拍了拍文睿的臉,「越來越結實,放假了?」

    文睿滿頭黑線,迅速躲過那隻粗糙的手掌。見此情景,祖天戈詭異地開始不慡,低頭安慰了杜美美幾句,轉身走向文睿。

    35

    35、第 35 章 …

    三十五、

    鄒剛是特警從武警請來授課的教官,這次出了事,跟著隊伍一起到現場看看,沒想到遇見了文睿。當時在新兵連,文睿的綽號是「鹽水鴨」,因為鹽水鴨看起來很乾淨,而文睿總是在第一時間衝到澡堂洗澡,身上沒有糙漢子那樣的異味,娘們兮兮的,十分特立獨行。

    「班長。」文睿恭恭敬敬喊了鄒剛一聲班長。

    祖天戈站到文睿身邊,鄒剛的眼神立馬掃了過來。「這位是?」他問。

    文睿看了祖天戈一眼,「我戰友。」

    祖天戈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毛,「班長好。」

    文睿又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瞎湊什麼熱鬧。」祖天戈裝作沒看見,鄒剛笑著同他握手。

    寒暄了片刻,鄒剛朝文睿抬起下巴,「升了沒有?」

    文睿回答:「少校。」

    鄒剛挺高興,又問,「你在這做什麼?」

    文睿說:「我們是杜濤女兒的同學。」

    「哦。」鄒剛應道:「快她送回去,情勢有點不妙,好好安慰一下,別讓她妨礙警方的行動。」

    「這麼嚴峻?」祖天戈轉向六邊形建築,粗大的鋼筋裸|露在外,到處是攪拌車與磚塊,場面看起來眼熟。「旭日演習啊。」他想。

    鄒剛不方便透露太多,現場也封鎖了媒體的採訪,只知道裡面的軍人雖然個人素質過硬,但不是特種兵。「可惜了。」鄒剛悠悠嘆了口氣,聲音極低,「聽說以前參加過蒼狼的選拔,不知為什麼被刷了下來,放在常規部隊裡還是個兵王啊。」

    文睿剛想走,聽了這話看向祖天戈,後者果然停住腳步,頗有興趣地湊到鄒剛身邊,「班長,裡面那人叫什麼,方便透露嗎?」

    鄒剛想了想,部隊裡出了這樣的事,領導的面子裡子都沒了,軍方那邊反應不小,所以上面封鎖了消息。

    「班長,如果你難做就算了。」祖天戈體貼地說。

    「沒什麼,就是個名字,我是替他惋惜。」鄒剛攤開手做無奈狀,「我不是警方的人,稍微泄漏下不會死,說到底還是我們軍人的事情。」

    「是誰?」文睿插了句嘴。

    鄒剛的臉色黯淡下來,「好像叫竇文軍。」

    「竇文軍!」祖天戈滿臉不可思議。

    鄒剛一怔,「你認識?」

    文睿想,是他啊,近幾年軍區里排得上號的尖子,鄒剛很早就離開了部隊,肯定不認識。

    「哦,不認識。」祖天戈蹙起眉,「我聽說過這人。」一個軍區,又參加過蒼狼選拔,每一屆來來去去也就這麼幾十號人。

    特警那邊有人過來請鄒剛過去,順便打量了文睿一番,隨後瞧了瞧祖天戈。

    鄒剛說:「快點回去,有事再聯繫。」

    遠處,杜美美翹首以盼,似乎非常想讓祖天戈過去。文睿用餘光掃了她一眼,緩緩地說:「竇文軍是誰?」

    「只聽過名字的人。」祖天戈回答。

    「不止吧。」文睿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

    祖天戈的臉上浮現出些許不明意義的笑容,淡然地說:「是隊長以前栽培的一個好苗子。正式入隊前夕他卻申請離開,隊長很不解,跑去質問他,他說他很愛女朋友,準備結婚,不願她將來守寡。」

    「誰?江隊?」文睿吃驚地問。

    祖天戈答道,「是的,不過他早就想開了。」

    「那倒是。」文睿眼神清亮,表示他說這話時態度很認真,「人各有各的活法,不能強求。」

    祖天戈盯著文睿說:「但我的想法和竇文軍不同。」他又笑了一下,「我懷疑自己娶不到老婆,誰敢跟我啊。」

    「你這思維跳躍得讓人跟不上趟。」文睿示意祖天戈看向杜美美那邊,「你老婆在那邊等你。」

    祖天戈忽然背過身對文睿彎起嘴角,「別亂說,光棍有什麼不好。算了,先過去吧。」

    文睿走在祖天戈身後,想著對方剛才說的話。其實這對文睿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他壓根沒考慮過找到自己遺失在紅塵里擁有另一半翅膀的天使,但對竇文軍來講,他的天使就是他的老婆,也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牽絆,所以他才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而且這種牽絆成了他進入蒼狼的阻力,他沒有錯,只能說人各有志。

    蒼狼是實戰部隊,儘管準備充分,但只要是任務就有危險。祖天戈的意思是人必須有牽絆,有了牽絆才有生存的信念,如果遇上絕境或是命懸一線,這種牽絆很可能是拴住生命的最後一根保險絲。剛巧文睿缺乏這種牽絆,因此祖天戈會質疑文睿進入蒼狼的資格,而現在文睿找到了牽絆,儘管有所猶疑,但已經是好的開始不是嗎?

    「回神!」祖天戈喊了一聲,文睿魂游天外的魂兒終於又回到地面。

    杜美美死活不願回家,好說歹說在警方封鎖線外圍找了間小旅店住下,沒法子,兩名少校也只好陪著住進去。到了晚上,祖天戈讓人送了些清淡的飯菜到杜美美的房間,自己也一直呆在那裡。

    文睿靠在床上看電視,心裡放不下白天得到的信息:地雷。工地上有沙有土,還有數不清的鋼材和木材,施工用的工具,哪裡都可以隱藏地雷。文睿從軍校出來的時候,祖天戈應該已經進入蒼狼,所以無從得到他的消息,而竇文軍雖然比祖天戈早,卻沒有進入蒼狼,所以他對這個人略有所聞。

    竇文軍軍事素質高,當過一段時間的工兵,偷槍偷子彈可以理解,但他為什麼還要偷地雷?難不成他早就做好同政府對峙的思想準備,抱著魚死網破的心理,一定要替自己的妻兒報仇?如果是這樣,這事就棘手了。失去了牽絆,人生毫無意義,他也許會折磨人質,尋求解脫前最後的復仇快|感。

    「咚咚。」有人敲門,文睿赤腳下去開門。

    「她終於睡了。」祖天戈看著手錶說:「十二點,你怎麼還看電視?」

    文睿側身讓祖天戈進來,「睡不著。」

    祖天戈脫掉衣服往浴室里鑽,「我先去洗澡。」

    文睿坐了會,走到浴室前隔著一道門說:「竇文軍以前幹過工兵。」

    裡面傳來嘩嘩的水聲,祖天戈嗯了聲,應道:「這個我知道。」

    「可你知道他偷走了地雷嗎?」

    水聲停了,祖天戈頂著毛巾拉開門,下面是濕漉漉的褲衩,「你想幹什麼?」

    「我什麼也沒想干。」文睿後退了幾步。

    「想也別想,我們休假中,這事兒有特警,再不濟有武警。」祖天戈眸光閃爍,轉身關上門。

    文睿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祖天戈出來之前他去樓下買了幾盒奶片,路經杜美美的房間時聽到裡面傳來隱隱的哭聲。

    單親家庭的孩子,沒有媽媽……

    文睿垂著頭,手不知不覺攥緊,面前忽然刮過一陣風,抬起頭,祖天戈略顯緊張的臉出現在眼前。聽到杜美美的哭聲他愣了愣,終是沒有進去,反而把文睿拖回了房間。

    「你該不會以為我去救人了吧!」文睿有些慍怒,把奶片摔到床上,祖天戈的神色忽然變得很微妙。

    「多大了還吃這個?」他指著奶片說。

    文睿瞪著他,片刻後覺得自己這氣生得沒有緣由,就是心裡悶,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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