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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8:52 作者: 滿座衣冠勝雪
伊琳一拍桌子:「你別跟我講大道理,裝什麼裝?誰不知道誰啊?你這些官話跟下面的人去講,別在我面前講什麼科學。做生意誰不是講手段講關係?就是沒人講科學。」
高建軍覺得很疲倦。自從公司上市,最近這一年來,他已經越來越無法跟伊琳溝通。這幾個月來更是變本加厲,似乎伊琳在任何事情上都要跟他發生爭執,從公司吵到家裡,讓他沒有片刻安靜,逼得他乾脆搬到客房去睡。這下伊琳更是生氣,在公司里鬧得更凶了,有時候鬧起來的原因根本就莫明其妙。有很多次,他實在累了,很想問她:「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一次,他實在覺得她的話已跡近胡攪蠻纏,實在沒什麼可爭的了,於是看了看表,對她說道:「下班了,我還有個應酬,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伊琳立刻警惕地問:「什麼應酬?我怎麼不知道?」
高建軍無奈地看向她:「伊琳,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人了?你懷疑什麼?或者說,你想知道什麼?」
伊琳似乎被他說中了心事,頓時惱羞成怒:「是你變了吧?為什麼現在我連你在做什麼都不能問了?我們還算是夫妻嗎?你為什麼要搬到客房去睡?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高建軍嘆了口氣:「如果我有了,我會告訴你的。我高建軍決不是外面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的那種人。伊琳,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即使是夫妻,也需要彼此給一個可以喘息的空間。我今天只是看看朋友,然後去喝一杯,這沒有什麼不可以吧?」
伊琳一時語塞,卻仍然懷疑地盯著他,半晌才勉強點了點頭:「好吧,我只希望你有點分寸,凡事多替兒子想想。他還這么小,我們理應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
「當然。」高建軍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和她一起走出了辦公室。
他其實今天並無應酬,只是不想回家。開車在街上瞎轉著,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正在茫然,忽然在五星上將牛排館前看到了那個唱歌的男孩子。
他正在探頭探腦地打量著牛排館外面張貼的那些食物圖片,張張看上去都很誘人。看到他臉上滿是嚮往的模樣,高建軍不由得笑了,於是將車開過去,停在了旁邊的停車場。
他最近常常去「與狼共舞」聽這個男孩子唱歌,只是從來沒有打擾過他,總是聽完就走,然後就睡得很安穩,仿佛他的歌聲是鎮靜劑,讓人感覺很舒服安寧。
當他交了停車費,隨後走過去的時候,那個男孩子已經不見了。隔著透明的玻璃窗,他看見那個男孩子正坐在裡面的卡座上,翻看著菜單,於是很自然地走了進去,坐到男孩子對面。
男孩子抬頭看見他,不由得一陣迷惑,隨即想想人家只是搭個座,也算不得什麼,便不再看他,對服務員說:「就要你們的上將牛排吧,七分熟。」
「好的。」服務員立刻在菜單上寫了,隨即轉頭問高建軍。「先生,您呢?」
高建軍微笑道:「一樣,不過我要六分熟。」
服務員顯然認為他們是一起的,於是寫在了同一張菜單上,微笑道:「請稍等。」隨後給他送來一杯紅茶,便離開了。
高建軍看著那個有些侷促的男孩子,笑道:「我喜歡聽你的歌。」
男孩子一怔,明白他原來是聽過自己唱歌的客人,頓時變得活絡起來,輕鬆地抓了抓頭髮,微笑著說:「多謝大哥捧場。」
雖然他說的是說慣了的場面話,可語氣之間卻活潑可愛,完全不象在工作場所那麼規矩,高建軍聽得忍俊不禁:「應該是我多謝你的歌聲,給我的生活中增添了許多快樂。」
男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了:「哪裡?大哥太誇獎我了,其實我也是亂唱,又不懂別的。」
高建軍將手伸向他:「認識一下吧,我叫高建軍。」
男孩子一愣,顯然從來沒有人這么正式地要與他認識,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抬手放進他的手中,認真地說:「我叫沈安寧。」
高建軍很高興:「真是好名字,你的歌聲就讓人覺得安寧。」隨即重重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後放開,顯得對他既熱情又尊重。
沈安寧對這樣的讚美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又抬手抓了抓頭髮,這才說道:「我真是不知道我的歌聲原來還會給人這種印象,聽著讓人覺得很開心呢。」
說著,滋滋作響的牛排端了上來。
高建軍體貼地拉開餐巾,擋在身前,對他說:「來,象我這樣做,免得汁水濺到你身上。」
沈安寧立刻照此辦理。
服務員這才揭開蓋子。
果然,鐵板里的湯汁四濺開來,卻都被餐巾擋住了。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拿起刀叉,開始吃起來。
沈安寧似乎對這種美味十分享受,將牛排切小,叉起來送進嘴裡,邊細細地咀嚼邊眯起了眼睛,很陶醉的樣子。
這些年來,高建軍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卻已很少有享受的感覺了。在餐桌上也一樣要鬥智鬥勇,注意說話的用語,吃飯的儀態,要特別當心不要得罪了客人,要努力使一頓飯取得最大的效果,很少把心思用在吃上。這時候見沈安寧很單純地全神貫注地在吃上面,而且這麼愉快,自己也覺得輕鬆起來。
這家牛排館的裝修風格沉鬱,燈光柔和,背景音樂是爵士,讓客人覺得很放鬆,也很有情調。
一頓飯下來,積鬱在高建軍心中的氣悶已煙消雲散。
等到沈安寧心滿意足地放下刀叉,高建國笑著問他:「怎麼樣?吃飽了?還要點什麼?」
沈安寧搖了搖頭:「不要了,我吃好了。」
高建軍便對服務員說:「買單。」
服務員過來,對他微笑著道:「謝謝,一共96塊。」
高建軍拿出錢包,正要給錢,沈安寧已急急地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摸出一張50塊的鈔票,遞給服務員說:「我們各付各的。」
高建軍一怔,半開玩笑地道:「今天我請客吧,給我個面子。」
沈安寧連連搖頭:「不不不,那怎麼行?」
高建軍也不堅持,便從他手中拿過那張鈔票,隨即從錢包里抽出100塊給了服務員。
沈安寧這才放了心,愉快地喝了口茶,對他說:「我要去唱歌,就先走了。」
高建軍馬上道:「我送你。」
「不了。」沈安寧微笑著搖頭。「不能太麻煩你,我自己坐公交車過去就好。」
高建軍接過服務員找來的錢,分了一半給他,笑著說:「反正我也是準備吃完飯去聽你唱歌的,同路,只是順便,你不用領我的情。」
沈安寧顯然很滿意他的舉動,那是不帶侵略性的,充滿了尊重的照顧。他將找回來的兩塊錢揣進兜里,笑著點了點頭:「好吧,今天出門遇見貴人,我就搭個順風車。」
第4章
在這個城市,即使到了深秋,也仍然感覺不到太多的寒冷,夏天的熱氣似乎被極大的空氣濕度凝滯住,一直漫過初秋、中秋,直到現在,仍然是溫暖的感覺。
很多人都習慣的,知道等忽然下過一場大雨,冬天的氣息就會迎面撲來,但這些都無所謂,因為他們過的是悠閒的生活,尤其是那些天天在酒吧里流連的人們。
現在,高建軍也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似乎與他爭吵已變成了伊琳的習慣,每天不吵就不舒服。他也疑惑過,據說女人進入更年期應該在四十五歲以後,可是伊琳跟他同年,今年也才三十五歲,為什麼會變得如此不可理喻?他實在不能理解。他是典型的大男人,一向認為對女人應該忍讓,更不能與她們爭吵,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確實讓他很鬱悶。
這些日子以來,他越來越不想回家,家裡永遠是硝煙瀰漫,常常把兒子嚇得躲進自己房間不敢出來。他不願意讓四歲的兒子也承受這種無辜的壓力,於是乾脆越來越晚回家,每天都躲到酒吧里。
左右無事,他現在充當了沈安寧的司機,送他去跑場。
沈安寧每晚演出四場,要到四家酒吧去,每個地方唱四到五首歌,有時候會有客人捧場,出錢點他的歌,就會晚一點,基本上從晚上八點半開始,一直到夜裡兩、三點才結束,然後吃點宵夜就回家。
接觸到他的生活後,高建軍才發現,其實歌手並不像他以前想像的那樣五彩繽紛,說起來也很規律,甚至枯燥。沈安寧幾乎沒有朋友,當然他和酒吧里的服務生、吧員的關係都很好,但卻沒有白天可以一起逛街,一起看電影,一起淘碟,一起吃飯的那種好朋友。他總是獨來獨往,據他說別的歌手差不多也這樣,如果有了情人,也就是和情人在一起,沒有情人又不是組的樂隊,那就和他一樣,自己有自己的生活,過得倒也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