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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叔公的人丟了人,急的沒頭蒼蠅似的,恰好買房的人拿著房契搬家,兩邊吵起來,鬧得左右鄰居都曉得丘鳳笙也跑了。

    亞當聽說丘鳳笙跑了,打電話到學校尋芳芸,向她報告好消息。

    芳芸笑道:「就怕丘鳳笙不跑。他跑了,大家才會確信顏如玉手裡真有錢。」

    「昨天黃金耀先生還和我打聽這個事。」亞當哈哈大笑道:「我敢打賭,現在一定不只一批人在找她。我回頭安排人放點假消息,自然有小報記者添油加醋替她宣傳。估計三五年之內她都休想在上海露面。」

    芳芸微笑道:「亞當,多謝你。全靠你設想周全,才能把她趕走。」

    亞當笑道:「這位丘小姐領走了一筆莫須有的巨款,我們花旗銀洋多了許多富翁來存錢。還是很划得來的。下回你看誰不順眼和我講,我們再玩幾次,說不定我就能升到美國總部當總經理了。」

    隔了幾天,滬上的小報鋪天蓋地都是講顏如玉的新聞。有的說她帶著巨款去美國享福了。有的說她帶著巨款去南洋種香蕉了。最出奇的是有家小報說顏如玉之所以得了巨款就失蹤,是因為她並不是真的繼承了遺產,而是□了一個老而且糊塗的富翁,捲走了人家的全部財產,富翁的子孫要找她算帳云云。

    岳敏之從報上看到丘鳳笙也跑了,曉得這件事已經告一個段落。正好他溫州的事完可以在上海小住,就挑了個休息日來尋芳芸。

    芳芸剛收到婉芳的電報,曉得她和父親即將回國,已經十分快活。再看見岳敏之,越發開心,在水果盆里挑了一枚大桃要替岳敏之削皮。岳敏之把水果刀搶下來,笑道:「過陣子你放暑假,帶你去蘇州鄉下摘水蜜桃去,你就放過這個可憐的桃子罷。」

    芳芸把桃子交給他,好像小孩子得到心愛的玩具一定要在朋友面前炫耀,貼著岳敏之的耳朵笑道:「我親自給顏如玉打電話了,跟她講是我設的圈套害她,她氣的要死,可是還是乖乖跑了。她會日日夜夜都難受,會恨我恨的要死。想想就解氣。」

    岳敏之好笑道:「她跑了將來就不能再回來了?你還要留一手防她回來才是。」

    「亞當講了,杜陽笙那個人小氣的很。她講好和杜陽笙手下四六分帳,現在人家都當她過河拆橋,杜陽笙又跌了面子又沒有拿到錢,一定不會放過她。她頂好一輩子躲起來不見人。」芳芸在水果盆里尋了只軟桃子,拿在手裡拋著玩,「你現在不忙了?」

    「忙完了。我在溫州尋到一個很盡責任的廠長,以後那邊的生產可以放手了。」岳敏之笑嘻嘻的看著芳芸玩耍,手裡麻利的削桃子,道:「令尊回來,你還是搬回去住罷。」

    芳芸點點頭,笑道:「聽你的。對了,上回曹二少來見我,他很沒有風度的講你壞話。」

    「說什麼了?」岳敏之把桃肉切成一片一片的,疊在一隻乾淨的小碟里,漫不經心的說:「可是說暗殺曹大帥我也有份?」

    小姐們(上)

    芳芸有些緊張,不知不覺中指甲摳破桃子的皮,糊了一手的桃汁都不覺得。

    「要是非要講有關係也扯得上。」岳敏之停了一停,關切的看著芳芸。芳芸替他緊張的模樣讓他心裡充滿了柔情蜜意,他笑道:「曹三少曾找我買炸藥,我替他引薦杜邦公司在上海的代理人。」

    「與你又沒有好處,還落人家閒話.和曹家人打交道,真是麻煩。」原來是替曹家人引薦,這種事在生意場上再平常不過,果然是非要講有關係也拉扯得上。芳芸抱怨了兩句,放心跳起來尋抹布擦手。岳敏之在俞家的事上都不肯騙她,自然不會在這種事上跟她講假話。

    岳敏之微笑著說:「與我還是有好處的,第一嘛,賺了一筆還算豐厚的佣金;第二個好處麼,曹家亂起來,曹二少就沒空來煩你了,是不是?」

    曹三少買的炸藥不只把曹大少炸成了重傷,連曹大帥都炸死了,或者是曹大少自己的計劃失誤,或者是曹二少的人做的手腳。為了權勢斗得死去活來,也是這種軍閥人家的常態,曹三少就是不尋岳敏之,尋旁人一樣也能買到炸藥。這些事怨不到岳敏之身上。芳芸回想胡家和倩芸母女在曹家出事前後的言行,覺得胡大舅必定在其中起了作用,所以後來才會辭職做寓公。她想明白了,不禁瞪了岳敏之一眼,神情中喜歡的意思比責怪要多一些。

    岳敏之面上微笑,心裡很是擔心芳芸會生氣,得她這樣的回應,曉得她是不會怪自己了,大樂,撿起芳芸擱在果盤裡的那枚爛桃咬了一口,含糊的說:「真好吃。」

    芳芸見他咬的是自己方才掐的那枚爛桃,情知她方才的緊張神情都被人家看見了,岳敏之分明是故意那樣講的。她心裡又是喜歡又是害臊,揀了一個黃李子在手裡玩,小聲說:「那個桃子不要吃。」

    岳敏之裝做沒有聽見,幾大口咬完,把一個只剩幾縷紅絲的桃核丟到菸灰缸里,又眼巴巴盯著芳芸手裡的李子,笑問:「那個你要吃麼?」

    芳芸把那個李子握得緊緊的,「盤子裡還有,你自己拿。」

    岳敏之看都不看果盤,只牢牢盯著芳芸手裡那枚李子。芳芸只得把手裡那枚李子遞給他。岳敏之攤開手,把那枚李子納入掌心,依然盯牢芳芸微笑。芳芸被他看的彆扭極了,走到書桌邊翻書,偏不肯看他。他們兩個在客廳里沒有言語,眉來眼去間似有無盡滋味。

    雁九倚在小房間門口半天,都沒人注意到他,不由冷冷哼了一聲。

    芳芸吃了一驚,連忙笑道:「快來吃水果。」

    雁九沒好氣道:「不吃。女人,你嫁他。我走了。」講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徑直出門。

    芳芸想和岳敏之解釋「當初亞當和他約定他保護我直到我出嫁。」可是這樣講好像變相開口和岳敏之求婚,她漲紅了臉,怎麼也說不出口。

    岳敏之把玩著那枚李子,看著芳芸笑而不語。芳芸走到窗邊巴著窗台朝下看。雁九在對面的林蔭道上沖她揮揮手,攔下一輛黃包車,只留給她一個黑色的背影。

    窗台上擺著一盆弔蘭,花盆裡恰好有幾莖雜草,芳芸撥掉草莖,在手裡揉著玩,就是不肯面對岳敏之。岳敏之笑嘻嘻的看著芳芸的背影,心裡把「你嫁他」三個字再三咀嚼,卻是越嚼越有意思,不覺痴了。

    客廳里靜悄悄的。黃媽許久聽不到動靜,探頭過來進來看看無事,縮回灶間剁肉骨頭。嘭,嘭,嘭。芳芸突然輕聲笑起來,說:「聽講你要來,黃媽一早就跑去買排骨,要燒醬排骨給你吃。」

    岳敏之借著她這句話走到窗邊朝下看,樓下空蕩蕩的,只有幾個**歲的小學生趴在水門汀的地上拍畫片,他笑道:「那孩子真就這樣跑了?」

    芳芸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岳敏之指的是雁九,她也拿不準雁九會不會回來,含糊著說:「他一向神出鬼沒的,才來的時候總嚷著叫我快些嫁人,他好丟掉保鏢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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