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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這個消息不過兩三個鐘頭就傳到顏如玉耳朵里,她盛妝打扮,穿著最新款式的美國時裝,開著新式汽車到花旗銀行拜訪亞當先生,去的時候固然是滿面春風,出來的時候不只滿面春風,還紅光滿面。這樣的情形,等於在她和二十萬英磅的巨款中間填上等號。
守在丘家的叔公一干人把顏如玉圍在當中,都眼巴巴的看著她。顏如玉得意的笑道: 「你們辦不到事,我都辦成了。」
「錢呢?」叔公的眼睛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在顏如玉玲瓏有致的身體上來回的刮。
「二十萬英磅的現款,他們花旗銀行一時湊不出來。」顏如玉微笑道:「你們都曉得,歐洲現在正在打仗,英國鈔票也不吃香了。這個洋鬼子吃我幾句好話和捧,就和我商量兌換成美元。」
「那錢呢?」叔公焦急的問,「拿到手了沒有?」
「還沒有。」顏如玉微笑著眯起眼睛,說: 「是二十萬英磅,又不是你家大姐去錢莊支一二十塊錢,說取就職了?叔公別急,我們先把向杜先生借的金條還回去罷。」
叔公笑道: 「杜先生替你解圍,一分錢的利息都不肯要你的你現在有錢了,不當表示感謝麼?」
「那是自然。」顏如玉大笑起來,說:「晚上我在禮查飯店請杜先生便飯,叔公,你看,是不是我親自去請?」
「我去請。」叔公笑道: 「橫豎那箱子金條你也用不上,我替你帶去還給人家罷。」
「我六姐借的,我六姐親自去還才是道理。」丘鳳笙笑道:「六姐,事不宜遲,咱們快點把錢還給人家罷。」
說來說去,還是顏如玉和叔公一齊去還錢。杜小八極慷慨,連箱子都沒有打開過,就叫聽差把裝金條的箱子搬走,又極是客氣留顏如玉和叔公吃晚飯。散了席回家的路上,叔公再三追問顏如玉幾時能把款子提出來分帳。顏如玉被他逼的不耐煩,道:「亞當先生辦好了自然會通知我,你急什麼?」
「替你撐場面,替你兄弟請律師,都是要花錢的。」叔公笑眯眯道: 「叔公家大業大,家裡吃閒飯的人不少,咱們不是說好了,把錢提出來就分錢的麼。」
「錢不是還沒準備好麼,」顏如玉冷笑道: 「我還有幾千塊,到家先還你!」
「六小姐莫氣,你現在是百萬富翁,何必跟我這樣的小人一般見識。」叔公話雖然說的動聽,到了丘宅,還是把顏如玉手裡的八千塊錢全部要走還要顏如玉打了個欠款一萬的字據。
顏如玉只當自己收伏了亞當,擺著架子等亞當打電話來喊她拿錢。王公子吳公子之流的舊朋友又重親熱起來,昨天來了今天又來,來了就不肯走,呼朋友引伴招來朋友熱鬧。顏如玉是好面子的人,又一向大手大腳花慣了,再加上叔公帶來的那幾個人替她張羅,招待客人非常之大方。傳說丘淑玉小姐身家百萬,不論是綢緞局,還是大酒樓,甚至於弄堂口的煙紙店,都樂意讓丘六小姐掛帳。甚至於一向冷麵嚴厲的臨時法院的法官先生,都主動請丘鳳笙吃了一次便飯,表示這場官司其實是對丘家有利的。丘淑玉小姐的日子過的舒心,等想起來亞當一直沒有給她打電話,已經過去了四五天時間。顏如玉心裡有些不安,偏又叫一群熱心的朋友圍著,連和丘鳳笙說句話的空閒都沒有。
丘宅客似雲來,花錢如流水。雖然大部分開銷都是掛帳,姨娘買小菜是掛不得帳的,蘇文清付了幾天的菜金,晚上關起門和丘鳳笙講:「今天買小菜就花了十幾塊錢。過一二天就是結帳的日子,你叫我拿什麼去付?」
丘鳳笙想了一會,道: 「六姐跳舞去了?明朝我和她講罷。錢還沒有到手,她就這樣花起來,也不是個辦法。」
「風笙,」蘇文清撲到他的懷裡,道:「你待她這樣好,她連家用都不肯出。依我看,她是捨不得罷,倘若她沒有取到錢,她敢這樣花?我看她是不想分錢給你!」
「應當不會罷。」丘鳳笙原本想講應當相信六姐的為人,然錢真的投有到手?他想了一夜,早上頂著兩枚黑眼圈在客堂間坐定,喊新雇的一個大姐去請六小姐下來。
顏如玉打著呵欠下來,笑道:「這麼早,又是誰來了?」
鳳笙笑道: 「是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你弟妹講過一二天就是付款的日子,喊我提醒六姐把這一向的帳理一理。」
顏如玉冷笑道: 「她哪裡有那樣的好心,分明是想瞳得我的錢拿到手沒有。是不是?」
丘鳳笙含笑不語。顏如玉道:「我原來是想讓你去催一催亞當先生的,偏這幾天忙著應酬,總沒空和你講。你就避開叔公他們。」她機警的看了看窗外,附在丘鳳笙耳邊小聲道:「我不肯去把款子提出來,是想尋個機會把叔公他們打發掉。咱們的錢,憑什麼憑空分四成給他們。」
「這樣行得通嗎?」丘鳳笙皺眉,道:「他們尋上你,又配合你做了這樣一場大戲。豈是肯輕易放手的?」
舊情人(上)
顏如玉思量了一會,笑道:「叔公這樣的人,我小時候見的多了。你以為我不曉得他和杜八爺是合夥想在我的二十萬英磅里挖一大塊走麼。我不過手頭沒有人用,正好將計就計借用他們。」她昂起頭,得意的笑起來,「就是依著他們四六給錢,你覺得他們會甘心只拿四麼?」
丘鳳笙有些吃驚的看著姐姐,好半天才說:「原來你一開頭就拿定主意不分給他們錢?」
「當然,他是從南洋未的富翁叔公,怎麼會要我們的錢。」顏如玉笑道:「等錢到手,咱們正大光明的買船票到美國去,他要是公開吵鬧要錢,咱們只一口咬死他心存不良,假冒南洋富翁,是想騙咱們的錢,他們能把咱們怎麼樣?」
「六姐……倘若他們和人說你也是假冒的呢?」丘鳳笙還是有些不放心。
「銀行方面只根據玉佩來確認繼承人。亞當先生親口和我講,玉是真的。」顏如玉笑道:「我們不是那位楊老先生的外孫、外孫女,哪個能拿出證明來?這塊玉現在我手裡,它證明了我們就是繼承人,不是嗎?」
「不錯,旁邊人要想證明我們是假的,除非他們手裡頭有玉,而且還要得到銀行方面的承認。」
丘風笙舒服的嘆一口氣,整個人都鬆懈下來,「去美國的事先瞞著文清罷,走的時候再和她講。」
顏如玉從捲菸罐里抽出一根捲菸,擦著火柴點燃,笑道:「可膳俞憶白不在上海,我真想看看他曉得這二十萬英磅是他親手送給我的時候,臉上會有什麼樣的神情。」
俞憶白人雖然在日本,一顆心一直記掛著上海的家人。他在日本認識了一位心繫國是的朋友,常常去那位朋友的住所借閱國內寄來的報紙。
這一天俞憶白在報上翻到憑玉佩尋親的啟示,不由指著那則啟示笑對婉芳講:「上梅的騙子們就不肯換個新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