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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黃媽豎著耳朵聽得起勁,突然發現九小姐瞪她,連忙提著籃子進門,笑道:九小姐,晚上黃魚是紅燒是油煎?「

    芳芸轉身進去,黃媽依依不捨的關上大門,一五一十講給九小姐聽:「作孽喲,大太太要和大老爺離婚,大老爺要把十小姐接回家,大太太不肯他就不肯離。」

    芳芸側著頭聽她講完,笑道:「黃媽講得這樣活靈活現,好像人家談判離婚你就站在一邊一樣。」

    「哎呀呀,對門的陳媽可不就是站在一邊,都是她講的。」黃媽笑嘻嘻提著籃子進灶間,突然大聲說:「還聽講十小姐新學期要去和十一小姐做同學了呀。」

    「為什麼?」芳芸好奇的追到灶間門口問,「這也是對門的陳媽講的?」

    「十小姐進中西女中,不是胡家舅爺出力的麼?」黃媽想了一想,說:「陳媽講舅老爺丟了官。九小姐你想呀,十小姐的品行學問真有那樣好,為什麼還要舅老爺去講情?現在舅老爺自身都難保,中西女中自然用不著再要這樣的學生,對不對?」

    芳芸搖頭,道:「黃媽你別跟著旁人胡說。倩芸讀書很用心,功課其實也還過得去。旁人的事和我們無干。黃魚油煎罷,香港也就小點心還合我的胃口,說起正經吃飯,還是黃媽的手藝好,一點都不比大酒樓的大廚差。」

    黃媽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一朵大菊花,她揮著抹布,興高采烈的問:「真的?九小姐莫要哄我黃媽高興。」

    「真的,黃媽,做飯罷,我餓的都不想動了。」芳芸笑道:「快燒飯,我給吳靜儀打電話,約她明天一起去學校。」

    她才出灶間就聽見敲門聲。這個時候還有哪個來?要麼是對門,雖然討厭也不能完全不理。要麼是方才那群和黃媽一起聽壁角的同伴。芳芸扭頭喊黃媽去開門, 「除掉我們家的人,旁人都不許進門。」

    黃媽答應著開了門,愣了一會才喊:「九小姐,那個女人來了。」

    「哪個女人?」芳芸過完農曆新年也還十八虛歲不到,現在又正是最好奇的時候,實在是忍不住,從灶間探頭出來看到底是誰。

    顏如玉的一隻手搭在謹誠身上。謹誠年紀雖然只有十歲,可是這大半年個子倒是變高了,他看見芳芸,就快活的衝上來喊:「九姐,你總算回來了呀。」、

    芳芸輕輕推開這個可憐的孩子,嘆息道:「顏先生,你來做什麼?」

    「聽說是你出的主意,讓你弟弟去洋人辦的學校住宿。」顏如玉站在門口,居高臨下注視芳芸。「雖然我和你父親協議離婚了,謹誠到底是你的弟弟。」

    芳芸最聽不得的其實就是這兩句,她立刻掉頭,一邊走一邊講:「「黃媽,你怎麼亂放陌生人進來?」

    黃媽很是委屈的來拉謹誠的手。顏如玉拍開黃媽的手,喝道:「幹什麼?俞芳芸,你就是這樣對待你弟弟的麼?」

    芳芸冷笑著轉身,「誰是我弟弟?你說他----那也要我爹先認這個兒子才行。我爹都不要他了,你跑來和我談對待他要像對待小毛頭那樣。顏老師,你是不是夜路走多了遭了報應,叫綁匪敲壞了腦袋?」

    「沒家教,原來胡婉芳就是這樣教女兒的。」顏如玉款款走進芳芸的客廳,冷笑道:「我是來要你父親給謹誠新學校校長的推薦信,拿來罷,拿來我們就走。」

    「你到我這裡要這個?」芳芸輕蔑的說:「你應去櫻桃街尋我父親的。」

    顏如玉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她冷冷的說:「他們連你上學的事都安排妥當了,自然也不會漏了謹誠。快把推薦信拿來,誤了你弟弟的學業,有你後悔的時候。」

    「他拿什麼跟我比?」芳芸冷笑道:「我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太太生的女兒,我外婆家人丁興旺的很,舅舅姨娘們都很疼我。他呢?謹誠,謹誠的來歷我都說不出口。顏如玉,你說罷,你這拉著拿謹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我要你替我們想法子,讓你的洋人表哥出庭替謹誠舅舅做證。」

    「證明什麼?」

    「證明那筆十五萬的款子是我的私蓄。」顏如玉臉上現出傷心的樣子,說:「這樣或者可以免去謹誠舅舅犯的罪。」

    「正好讓你把這筆款子吞下去是吧。」芳芸冷笑起來,「我真替你兄弟不值,他為著收容你,寧肯和丘家鬧翻,現在他遭了官司,你不只不想法子幫他,還想拐走他的錢。你還是不是人?」

    「像你這要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哪會懂我們小民的生活有何等艱難。」顏如玉冷笑道:「這是我兄弟應得的,不過暫時轉手到我手裡而已。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

    芳芸冷冷的呸道:「原來像你這樣活著的唯一目地就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的女人,叫做小民活的何等艱難。我不可能幫你,請你出去罷,如果非要我多說一句,請快點滾!」

    「你喊我媽媽滾,我打你!」謹誠突然推芳芸,一邊推一邊說:「你把我的財產搶去做嫁妝,你還對我們這樣壞,我要打死你!」

    雁九突然從陽台跑過來,一隻手提起謹誠,就把他拖到陽台去。

    芳芸先是吃了一驚,又猜測不透雁九想幹什麼,不由愣住了。

    顏如玉原先聽說芳芸常用的那個白俄保鏢去了,新來的保鏢行動都有孩子氣,還是個大孩子,只說唬住了芳芸也就罷了解,就沒有想到雁九一聲不吭就拖著她的兒子上去陽台。陽台上能做什麼?

    「啊!」謹誠尖銳的叫聲劃破了夜空。「媽媽,救命。」

    顏如玉顧不得再和芳芸鬥嘴,撥腿就朝陽台跑。她才跑到陽台門口,就兩腿發軟跪倒在地上。原來謹誠被雁九一隻手提著,懸空吊在陽台外。

    謹誠尖叫聲不絕於耳,臉色蒼白如紙。顏如玉看到這樣一個情形,動都不敢動一下,擠出她最和氣的神情,笑道:「有話好好講,你先把孩子放下來。」

    放下來?」雁九作勢欲放手,謹誠和顏如玉齊聲尖叫:「不要!」

    芳芸過來,無奈的說:「雁九,把這兩個人趕出去。」

    雁九恩了一聲,一隻手舉的高高的提著謹誠,另一隻手毫不客氣,揪住跌落在地下的顏如玉的長捲髮,直接拖著就走。芳芸還沒有反應過來,雁九已經像丟垃圾一樣把顏如玉母子兩個丟出大門,又是用力把門關上。

    芳芸才鬆了一口氣,突然又喊道:「不成,這樣子叫小報記者拍下來可怎麼得了?」

    雁九揚起拳頭,說:「打。」

    「不!」芳芸倔強的說:「你跟我來。」她從衣架上隨便取了件外衣套在身上,就追了出去。

    顏如玉居然還沒有出公寓的大門,正縮在樓梯間邊的小窗戶邊上,撫頭髮,理衣服,給謹誠擦鼻涕。她看見芳芸身後的雁九,不覺哆嗦一下。

    芳芸笑道:「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關於那筆十五萬的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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