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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好說個屁!」那人緊緊揪住丘鳳笙,大聲說: 「我要戳破這個騙子的畫皮,我要召開記者招待會。」他的話音剛落,早有一群舉著相機的記者從大門外蜂擁至。
丘家人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幾位丘少爺扒開人群衝到台子上要把丘鳳笙和那人分開。然記者堆里衝出來三五個壯漢護衛在那人身邊,丘家人左右衝突都上不去台子。
「我是創辦紡織廠被人罵卷了巨款逃走的俞敬亭!」俞大老爺威嚴的咳嗽了幾聲,壓下滿堂的竊竊私語,「我俞某人冤哪,這一年我忍辱負重在美國找到了證據!所有的事,都是他做的!」他指向丘鳳笙, 「你出國之前,在花旗銀行的戶頭上就有十五萬大洋的巨款,我問你,你的錢是從哪裡來的!」
十五萬大洋!丘家的老爺少爺們都吃驚的看著俞大老爺。俞大老爺解開棉袍的紐扣,掏出一迭子文件出示給記者看, 「這是我在美國找到的證據。賣機器給我們的木棉洋行幕後老闆,是個叫玲瓏夫人的中國女人。這個女人,是他的生母!」
丘家親戚裡頭幾個年紀大的都曉得些玲瓏夫人的舊事。這種事體旁的女人或者做不出來,玲瓏夫人做出來好像描眉塗唇一樣容易。更何況丘鳳笙不顧家庭的勸阻,把不名譽的顏如玉認為六姐,這個事就更是有八九成像了。半信半疑的丘家人退後,旁人落得看熱鬧。記者們的相機閃光燈閃個不停,議論聲越來越高,大廳里熱鬧得好像青雲茶樓。
李書霖托著腮看著岳敏之發呆。岳敏之微笑著把玩火柴匣,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唐珍妮皺著眉看向熱鬧的人群,小聲說: 「哪個能證明這個人是俞家大老爺?」
她想得到的,丘鳳笙自然也早想到了。丘鳳笙替蘇文清找了一張椅子安頓好,頭髮散亂,臉色蒼白,大聲喊:「誰能證明你是俞敬亭?」
俞大老爺哼了一聲,壓下滿座的喧鬧,說:「在座的人就能證明,旁的人不論,那邊的岳先生也是當事人之一。」
早有好事的記者跑到岳敏之這一桌提問。岳敏之搶在李書霖前面站起來,遙遙對俞大老爺拱手,道:「俞老,好久不見,你還要告我麼?」
俞大老爺威嚴的哼了一聲,說: 「雖然我還沒有查到對你不利的證據,可是我保留起訴你的權利!」
岳敏之笑道: 「好說好說,法制社會嘛,一切都是講證據的。」
一連數日滬上各中西文報紙不約而同都在醒目位置連續報導了這柱舊案子的新進展,不少報紙還配以俞大老爺在租界臨時法院遞交起訴書等等照片數楨。
胡舅太太怒氣沖沖的把厚厚一疊報紙丟在大太太面前的茶几上,說: 「他還要告曹大帥索賄十萬現大洋,他瘋了!」
大太太面色蒼白,委委屈屈拿手帕擦眼睛, 「當初我不肯認他,你們不是也支持我的麼。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有氣別沖我來。」
「你說你說,你說了不算,曹大帥為了競選大總統籌劃了兩年了,現在自家人弄出這樣的事來,你叫你兄弟在大帥前面怎麼做人!」
大太太拿手帕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任胡魚太太怎麼說都不搭腔。胡魚太太罵了大半天,拿總是哭的大太太沒有辦法,只好帶著守在門口的兩個衛兵離開。她出門,正好和芳芸打了個照片。芳芸胳膊下夾著一卷報紙,遠遠就喊:「舅太太好。」
胡魚太太冷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大太太家大門半敞,大太太坐在一堆報紙中低聲哭泣。芳芸等候雁九開門,正好看見。她曉得倩芸隨後就要到的,進門就喊雁九把門關上。
黃媽送出來一壺熱茶,笑道: 「對門吵了總有大半個鐘頭呢。」
芳芸把報紙卷緩緩攤開,捧著一杯熱茶撿了一張開始細讀。黃媽好奇的湊過來看了幾眼,說: 「這個人生得蠻像我們俞家的大老爺哉。」
芳芸點頭,說:「就是大伯,報上說四叔親自接他回櫻桃街的。」她困惑的又翻出一張報紙來看,良久,閉目,淚落如雨。
「九小姐這是怎麼了?」黃媽到灶問倒洗臉水,低聲和黃伯講: 「俞家幾房都分家了,我們三老爺又是高升的,怎么九小姐為著大房的事這樣子傷心,}」
黃伯瞪了她一眼,說: 「少講話,多做事。」黃媽捧著搪瓷臉盆出來,就聽見對門十小姐的在拍門,她把臉盆端到茶几上,小聲說: 「十小姐在外頭。」
芳芸睜開眼睛,端起臉盆回灶間,慢吞吞洗完了臉,聽得拍門聲一聲比一聲急,才說: 「開門罷。」
兩隻眼睛腫的像紅桃子一樣的倩芸進來,看見芳芸的寫字檯上放著的那堆報紙,好像被針扎了一下,她的聲音尖而且利: 「你也看這些,是不是你氣哭我母親的?」
「我上樓時和你們舅太太打了個照面。」芳芸冷靜的說:「你來尋我做什麼?」
「我……我有急事想回櫻桃街一趟,」倩芸的聲音低了下去, 「和你借汽車用一用。」
「不借。」芳芸冷笑著說: 「你要去哪裡是你的事,我借車給你,倘若你在哪出了事,你的母親和舅舅不是要怪到我頭上來?請出去罷。」
「你的心腸就這樣壞?」倩芸的嘴唇哆嗦著,指著芳芸還想說話,吃雁九兇惡的瞪了她一眼,把溜到嘴邊的話都吞了回去。雁九拉開大門,倩芸就老老實實自動出門,她在自家門口愣了一會,撥腿就朝四樓跑。
過得一會外頭一陣汽車響,芳芸走到窗邊俯視,看見倩芸和麗芸在一起出門,大是頭痛。她板著臉把報紙胡亂捲成一卷丟到垃圾桶。黃媽小心翼翼的縮回灶間,雁九乾脆躲回自己的房間。芳芸生了一會悶氣,還是給婉芳打電話。
婉芳為難的說: 「你父親說這個事情和我們三房沒有關係。老太太那邊向來不待見你父親。倩芸和麗芸一起到櫻桃街來,只怕又有得吵,咱們三房還是裝不知道罷。」她停了一會,又說: 「只怕等一會大姐尋不見倩芸要找到你那裡,你到你表哥那裡避一避罷。」
芳芸連忙答應,晚飯都等不及吃,趕緊帶著雁九避到亞當家。亞當夫妻正好應酬回來,看見芳芸臉色不對,亞當聳聳肩避到書房去了。唐珍妮扳著芳芸的肩膀,笑問: 「囡囡,你怎麼了?」
芳芸撲到唐珍妮懷裡,痛哭起來。唐珍妮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你還有表哥表嫂哪,誰欺負你,叫你表哥到巡捕房喊巡捕把他關起來。」
「珠姐。」芳芸抽泣著說: 「我沒有什麼,就是心裡堵的慌,想要大哭一場。」
唐珍妮無奈的說: 「那你哭罷,我陪著你。」
芳芸痛痛快快哭了十來分鐘,拿著手帕擦眼淚,說: 「珠姐,我好了,現在餓的很,想吃暴鱔面。」
唐珍妮親自下廚煮了一碗麵,芳芸把一大碗面吃的乾乾淨淨,心滿意足的放下面碗,說: 「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