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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就砸你家玻璃

    岳敏之對待麗芸一向都是敬而遠之,麗芸也是不肯和他打交道的。聽倩芸講樓下吹笛的人是岳敏之,麗芸冷笑著走回火盆邊伸手向火,慢慢道:「咱們九姐真是有本事,哄著曹二少不算,還吊著岳大少不放手。我就不懂了,這位岳大少又沒有家世又沒有錢,怎麼大伯娘也說他好,九姐也願意和他好。」

    倩芸臉上微紅,她倚在窗邊不吭聲,全副精神遠眺那棵法國梧桐樹。

    「十姐,原來你喜歡岳大少。」麗芸走回窗邊把窗簾用力拉上。「你醒醒罷,姓岳的可不是好東西。」

    「我……我哪有。」倩芸把自己藏在窗簾後,小聲說:「九姐才是撲火的飛蛾。」

    「她?」麗芸摸著臉頰,恨恨的說:「她不是走到哪裡都帶著保鏢麼,別人能隨便下手?」

    「還有誰看她上?」倩芸一邊問,一邊不死心的掀起窗簾的一角,正好看見打橫里一個黑影衝出來攔在芳芸前面,她連忙對麗芸招手,「快來,又有一個。」

    「有什麼好看的。」麗芸臉上現出鄙視的神情,「我頂討厭她裝腔作勢,」她打了個呵欠,嘴上說不看,還是敵不過好奇心,湊到窗邊和倩芸一起朝下看。

    祥雲公寓門口不遠有一盞路燈,芳芸就站在燈光下發愣。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手持半塊磚頭的黑衣少年面露不悅,「女人,為什么半夜偷跑下樓?」他講話的聲音很響亮,在四樓都能聽見。

    麗芸忍不住笑出聲來,拉開窗簾,指著那少年大聲說:「十姐,這個破相的窮鬼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看九姐倒像是很怕他的樣子。」聲音又響又脆,分明是存心要讓芳芸聽見。

    芳芸早就聽出那是俞家十一小姐麗芸,她側過頭看到雁九手裡的磚頭,小聲說:「砸她家玻璃。」

    「好。」黑衣少年揚手,四樓十一小姐客廳窗戶最上面一塊玻璃應聲而碎。

    玻璃碎片四濺的剎那,麗芸和倩芸都尖叫起來。們兩個這樣一叫,整棟公寓四層樓,幾十扇窗戶伴著各式各樣的罵聲次第亮起來。

    雁九不悅的哼了一聲,掉頭就跑。芳芸有些猶豫的向前邁了兩步,旋即回頭,跟著雁九跑回公寓。

    暫歇的笛聲又起,這一回吹得不曉得是什麼曲子,調子跳躍歡快。那吹笛人始終藏在大樹的陰影里,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樣。芳芸走到門口,步子突然間輕快起來。雁九驚奇的回頭,芳芸輕聲笑道:「快跑。」

    從公寓門口到三樓的距離遠大於從四樓下到三樓。芳芸雖然跑得快,還是被麗芸和倩芸堵在了門口。

    「九姐,你心真狠!」麗芸拉著倩芸的手亮給芳芸看。倩芸的手背上有道正在滲血的傷口。

    芳芸皺眉:「十一妹的心更狠,為了尋我麻煩,都不曉得先給你十姐包紮,是要叫你十姐流盡鮮血麼?」

    麗芸愣了一下,看向倩芸:「十姐,先回去,喊你家陳媽替你止血罷。」

    倩芸還在遲疑,麗芸已經去敲對面的房門。芳芸趁機掏出鑰匙開門,和雁九兩個悄悄溜了進去,輕輕地,迅速地,把大門緊緊地關上了。

    陳媽開了門看見十小姐受傷流血,哪裡敢擔責任,馬上就打電話去胡家尋大太太,大叫大嚷。在芳芸家的客廳里,都能清清楚楚聽到她講了什麼。

    黃媽有些緊張,關切的說:「九小姐,大太太到底是長輩。這樣子怕是叫三太太難做人。」

    芳芸冷笑道:「怕她們麼?對門真上門來鬧,就把她家玻璃都砸碎。黃媽,捅開煤球爐燒開水罷。」

    半個鐘頭之後,上門來的,除去一臉慍色的大太太和略顯不安的婉芳,還有滿面笑容的胡家舅太太和一位看著很是面熟的中年太太。後兩位一進了芳芸更像學者書房的客廳,看見那幾隻頂天立地的大書櫥和書桌磊得高高的草稿紙,都有些詫異。

    芳芸滿面的不高興,穿著睡衣張羅拿點心泡茶,雖然態度殷勤,卻是沒有半點以往在長輩面前笑嘻嘻的樣子。

    婉芳接過芳芸遞來的茶杯,笑道:「你穿這個冷不冷?我陪你進去換件衣服罷。」

    芳芸順從的讓婉芳拉進臥室,婉芳借著換衣服的藉口把臥房的門關上,貼著芳芸的耳朵小聲問:「看你,不高興都擺在臉上。倩芸和你吵架?」

    芳芸搖頭,說:「她今天有些奇怪,非要拉我去尋岳大哥,問我當初辦廠買機器款子的事。這個事和我們三房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我自然不肯去趟混水。在咖啡館鬧起來,說的好像那筆款子跟們三房有關係似的。那裡離著櫻桃街近,我怕她亂說話鬧開了不好收場,就潑了她半杯溫咖啡,後來又喊了書霖表哥來給她台階下,送她回家的。」

    婉芳回想白天倩芸問的那些話,依著倩芸的脾氣確是會問芳芸。那件事讓大老爺已經毫無名譽可言,若是叫倩芸坐實那件事和三房有牽連,豈不是與憶白的前途也有礙?她不由皺著眉說:「她一向嘴快,你回絕的很好。那筆款子的事我也聽你父親說過,你爹不信是岳敏之做的。這筆糊塗帳倒像是……是人家找岳敏之背黑鍋的樣子。」

    芳芸察言觀色,看婉芳的神情是偏著自己了,連忙替她找個體面的台階,「這個事吵出來不論和大伯父有什麼樣的干係,大伯娘都是為難的,倒不如糊塗到底,我們俞家大房和胡家面子上都能過得去。倩芸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我就不曉得她是怎麼想的。」

    倩芸要拉著芳芸去問岳敏之,自然是因為岳敏之一向待芳芸很是殷勤的緣故。而從前大姐很是看好岳敏之,想來也是因為倩芸早心有所屬。倩芸拉著芳芸去尋岳敏之,倒像是芳芸對岳敏之起樂懷疑,可以令岳敏之惱她。可惜這個倩芸孩子到底年紀太小,不懂這個事炒出來於她自己和她母親最有害。

    一邊是外甥女兼侄女,一邊是繼女。兩個都是她喜歡的孩子,她也不好明著在芳芸面前說什麼。婉芳理清思路,嘆了一口氣,說:「可不是嘛。」

    芳芸低著頭,慢吞吞換見客的衣裳。婉芳悄悄出來,笑道:「我方才問過了,兩個孩子白出去玩,搶著付帳吵嘴,晚上還賭氣呢,想來陳媽看見倩芸割破手嚇壞了。」

    大太太板著的臉上現出笑來:「我說呢,平常倩芸和芳芸最要好,原來是為著搶付帳吵嘴,真是沒出息。這個陳媽大驚小怪,誤了我們一場好麻將。」

    「打了四圈也累了,正好散散悶。」舅太太含笑看向那位中年婦人,「前面不遠有個徽菜館子辦的很好,我們過去吃宵夜罷。」

    中年婦人微笑道:「徽菜油膩,宵夜怕積食,就在家裡隨便弄點什麼吃的好。婉芳,你這間公寓頂下來多少錢?」

    婉芳笑道:「是我們霖表少爺幫著辦的,具體多少也沒過問,要問我們三老爺。」

    大太太讚許的看了小妹一眼,笑道:「霖哥兒這個孩子真真是招人疼。說起來,他也有二十三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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