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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岳兄,」曹雲朗笑道:「你是在外國長大的,不曉得中國有句話很有用,後發可以先至。」

    「芳芸也是在外國長大的,」岳敏之壓低聲音說:「這句話對我們都不頂用。」

    曹雲朗攤開雙手,笑道:「不試試怎麼曉得頂用還是不頂用?對了,聽說你要辦家牛奶製品工廠?」

    岳敏之笑道:「各項手續都辦齊全了。還和總統府訂了合同。以後五年總統府只用家我的煉乳。」

    曹雲朗嘿嘿笑了幾聲,說:「家伯父打算競選下任總統的。」

    岳敏之笑道:「一任總統也不過三年任期,我在美國這些年,總統也換了有五六個。」

    他兩個突然都沉默下來,岳敏之拿起茶几上的報紙專心致志的看新聞。曹雲朗在客廳里站了一會,掉頭去敲對門的門。大太太笑嘻嘻讓他進去。黃媽看見對面把門掩起來,連忙把大門關起來,去敲芳芸臥室的門:「九小姐,曹二公子走了。」

    芳芸兩頰紅得好像過年時大頭娃娃的紅臉蛋,慢慢推開門,問:「岳大哥呢?」

    岳敏之放下報紙,笑道:「還在這裡。」

    芳芸看著他,許久,笑問:「岳大哥,是真的嗎?」

    岳敏之罕有的漲紅臉,他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是認真的,只是……你還小……別慌,我們……我們現在這樣子就蠻好,呢?」

    芳芸點頭,沒有講話。岳敏之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笑道:「這位曹公子我替你……」

    「不,我自己來和他講。」芳芸微微皺起眉頭,道:「是我的事,理當由我本人和他講。」

    岳敏之微微點頭,照舊看報。芳芸想想,推開門到大太太家,笑道:「我有些事要尋曹大哥講。」

    曹雲朗原本緊皺的眉頭立刻好像被燙斗剛燙過的長衫一樣舒展。他笑著對大太太:「我帶芳芸出去走走罷。」

    大太太親切的說:「去罷,天氣這樣好,帶芳芸出去玩玩。」

    曹雲朗伸出胳膊去扶芳芸,芳芸輕巧的讓開半步,笑道:「曹大哥也太小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曹雲朗笑道:「一會喜歡一會又鬧彆扭。一看就是個孩子。」

    芳芸搶在他前頭出門,走到樓梯間,不朝下走,反而向樓頂走去。曹雲朗不緊不慢跟在芳芸後面來到樓頂的天台。

    天台上並沒有第三個人。芳芸直截當說的:「曹大哥,你幾次幫我打發討厭的人,多謝你。」

    曹雲朗笑道:「應該的。」

    芳芸笑道:「雖然頂不喜歡我們姨奶奶。俗話說,清官……」

    「清官難斷家務事。」曹雲朗笑著接道:「是怕令尊不高興?傻孩子,你們家那位姨奶奶那樣的人我見的多了,越待她客氣,越不曉得自己有幾斤幾兩。」

    芳芸受不了曹雲朗用樣親呢的語氣和她講話,退後一步笑道:「曹大哥,我們姨奶奶是什麼樣子的人,是我爹要操心的事。與曹大哥,與我,都沒有什麼關係。我是晚輩,管不著也不想管。曹大哥呢?」

    「喊二哥。」曹雲朗笑眯眯道:「管得也想管,只要我喜歡,就管。」

    「我不喜歡。」芳芸板起面孔,道:「曹大哥,這是俞家的家務事。我想不只我,就是爹也不樂意讓別人管。」

    「你不喜歡,不管就是。」曹雲朗笑道:「莫皺眉,那樣不好看。」

    芳芸突然覺得有些冷,打了個顫,笑道:「曹大哥,沒有旁的事,再會了。」

    芳芸下樓,曹雲朗就跟著下樓。芳芸回家,曹雲朗就跟著回家。芳芸進廚房。曹雲朗就笑眯眯掏出香菸讓岳敏之。

    岳敏之笑道:「突然不想抽。自己抽罷。」

    曹雲朗把香菸收回去,笑問:「今兒吃什麼,還吃餃子?」

    芳芸在廚房裡,一聲都不吭。岳敏之就曉得方才和曹二公子的談判失敗。芳芸既然不肯讓他插手,他也答應了。那自然是不好管的。岳敏之站起來,笑道:「今天芳芸請我吃飯,做的幾樣家常小菜,只怕入不曹兄的法眼。」

    曹雲朗道:「只要是芳芸做的,都是好的。」

    只聽得咣當一聲,廚房裡跌碎個碗。曹雲朗大笑著重複:「只要是九小姐喜歡的,都是好的,都是好的!」

    這回除了咣當跌碎碗的響聲,還有鍋鏟撞到鍋底的聲音。黃伯咳得滿面通紅進了廚房。過了一會,黃媽捧著壺茶送到客廳里,說:我「們小姐有些不舒服,請兩位公子回家吃飯去。」

    岳敏之馬上站起來,說:「我走了。」夾著皮包就先出門走。曹雲朗目送他出門,在沙發上穩坐若泰山。黃媽頑固地站在沙發邊,笑道:「們我小姐有些不舒服,請曹公子回家吃飯。」

    「好,我回家去。」曹雲朗笑道:「到家再給你們小姐打電話。」他站起來也走了。

    黃媽關上門,吁口氣,說:「方才好怕岳先生會和曹二公子打起來。」

    黃伯瞪眼,說:「岳先生是文明人,怎麼肯和旁人打架。」

    「曹二公子也是斯斯文文的人呀。」黃媽笑道:「看他待我們下人都蠻客氣,他為人一定壞不到哪裡去,九小姐,是不是?」

    一直在出神的芳芸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惱道:「黃媽,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曹二公子。他要和你打聽什麼話,也不許和他講半個字。」

    「曉得曉得。」黃媽笑道:「不曉得姨奶奶現在怎麼樣。」

    顏如玉的暈倒,一半是真被嚇壞,一半也是裝的。只說她暈倒,依著芳芸也喜歡做表面文章的習慣,必定要把這件事壓下去。豈料芳芸連面都沒有露一下。顏如玉越想越生氣,索性裝病睡在床上不起來。

    俞憶白在南京住著,隔三岔五打電話回家,都是兒子接的電話。他問及顏如玉,謹誠照著母親的吩咐:「媽是受了九姐的氣,氣病的。」

    俞憶白不悅的掛斷電話,對婉芳說:「教師也找得差不多。我們回家罷。」

    婉芳在這裡住著,上不用在婆婆面前立規矩。下不用管家務應酬太太們,只住小半個月就又胖了一圈。雖然在婉芳心裡南京樣樣都比上海好,可是小毛頭還丟在上海,每天都想兒子,俞憶白要回家卻是巴不得的,連忙趕著收拾衣箱回上海,兩口子直奔櫻桃街。

    顏如玉見俞憶白,就嚶嚶的哭起來。俞憶白和婉芳在南京住著,婉芳溫婉順從,事事都以他為先,卻是稱心如意的很。甫到家顏如玉就哭起來,他就有些不耐煩,道:「哭什麼?」

    「憶白,我曉得你心裡是想女兒的。前幾天我去喊她回家。誰知她和一群不三不四的公子哥兒來往的很勤快。我看不過眼說兩句,她就喊人拿槍比著我和鳳笙,叫我們不要多管閒事,還朝我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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