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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明誠拿了支票,看眼一數字,打著呵欠:「是單給兩個妹妹的?」

    老太太瞪他一眼,道:「倒是會體貼妹妹。」

    麗芸從明誠手裡抽過支票,說:「我不要住在櫻桃街,秋芸,我們走。」

    秋芸看看哥哥,再看看姐姐,縮到明誠身後,說:「我跟老太太和哥哥。」

    麗芸把支票放回去,說:「我只要我那份。」

    老太太嘆口氣,說:「拿著做嫁妝罷,媽虧待你,奶奶不會虧待你。叫那個人來我們家提親,拿這個錢辦份嫁妝罷。」

    麗芸漲紅臉重又抓緊支票,說:「我的事自己有打算。奶奶,我走了。」也爬下來給老太太磕個頭,頭也不回的出去。

    四老太情知老太太不會讓親生兒子吃虧,笑嘻嘻看著俞憶白。俞憶白也不開口,屋子裡靜默了好一會,四太太道:「秋芸,跟四嬸罷。」

    老太太笑道:「秋芸和五房的兩個姑娘,都送去寄宿學校罷。她們三個的學費和嫁妝,老太太還掏得出來,不消你們操心。剩下的,我要留著辦自己的後事,你們兩房都是有私房的,也看不上。從今往後,大家分成小家,各人顧各人。老三,我們孤兒寡婦的住在外面要受人欺負,問你討幢房子住到老死,可成?」

    俞憶白笑道:「老太太想住多久都成。」

    四老太只當老太太還會撒出來,很是期待的等了大半個鐘頭,眼看著老太太兩萬多塊錢撒出去,雨露就是灑不到他頭上。現在老太太還要跟俞憶白住,他就有些急,笑道:「媽,您不是打我的臉嗎?三哥他是有出息,那我還是您老親生的,要養老也是兒子養呀。」

    俞憶白今天鬧場,原來只想把總和顏如玉過不去的麗芸鬧出去,沒想到老太太還有錢分家。他情知老太太不會分給他好處,倒是無所謂老太太讓誰養老。四老爺搶著要,他就不講話。

    老太太笑道:「我在十五號住慣的,不想搬出去。」

    四老爺眨眨眼睛,道:「三哥,我們換換?聽說你現在手頭有緊,把差價找給你,你住十四號,我住十五號,怎麼樣?」

    俞憶白笑道:「四弟這樣替我著想,不依就是不對了,幾時辦手續?」

    「現在現在。」四老爺走到電話機邊打電話把本家那位俞律師請來,當場寫好分家的協議,喊大太太回來。大太太不肯來,只叫慕誠代表大房,明誠代表二房,五房人在一起簽字,各執一紙,就算是分家。四老爺開張八千塊錢的支票給俞憶白,兩房換房契,這就大家忙著搬家。

    俞憶白體面地甩掉俞家的大包袱,顏如玉把婉芳的幫手麗芸擠走,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俞憶白借著考察新教育的幌子,把顏如玉帶去杭州散心。

    婉芳幫著大太太家四處找房子,想到芳芸住的祥雲公寓要樣樣都蠻好。若是大姐住在那裡,不只住得舒服,還可以照應芳芸。就提議大太太去祥雲公寓看看。倩芸也說那裡好。大太太親自去看過是真好,當真就把芳芸對面的大套頂下來搬去住。

    芳芸在學校上了幾天學都不見倩芸來,已經有些納悶,周日回家公寓樓下看見慕誠在打網球,吃驚停下腳步。

    慕誠和她相處極少,看見她站住,對她笑笑,道:「九妹回來了?」

    芳芸含笑問好,道:「來看朋友?」

    慕誠說:「我們搬到對門住。九妹,一會下來打球?」

    芳芸揚揚手裡的一捆作業本,笑道:「先生布置了不少功課,明天再尋四哥玩。我先上去了。」沖呆呆站在一邊看的幾個青年點頭,伊萬上前攔住旋轉的玻璃門讓她進去。

    那幾個青年都是慕誠的要好的同學,大家都是大學念二年不肯再念,在家裡等著大人安排出路,閒是閒得來,學生和大小姐都見過不少,像芳芸樣落落大方又裝扮摩登的女孩子都是頭一回見。自那大家就起鬨要慕誠介紹。

    慕誠對這個堂妹也很好奇,約齊要喊芳芸一起去看電影。慕誠叫倩芸去喊,倩芸笑道:「我沒有空的,約了曹三小姐一起逛百貨公司,失陪。」

    慕誠只好自己去喊,大家一起擠到芳芸家門口。黃媽認得其中個是本家少爺,又是住在對門的,讓到客廳里坐,笑道:「九小姐出去溜狗,過會就回來。」

    慕誠因見靠窗的書桌上攤著雜誌和草稿紙,就走過去翻看,翻幾本都沒有看懂,就喊同學:「你們都來看,如今女學生都學個這?」

    大家圍上來把芳芸的雜誌翻看了好幾分鐘,一個大學時和數學系學生拼宿舍的人指其中一頁笑道:「這個是什麼《相對論》,嘖嘖,你堂妹借住的是大學教授家?」

    他們一群人都是看到書好像愛賭錢的人遇到光頭尼姑,都是恨不得啐兩口的。大家悶悶不樂的在沙發上坐下,看看四下里都是書,越發的樂不起來。

    芳芸帶著莎麗溜了幾圈回來,看見客廳里坐圈東倒西歪的青年學生,雖然不悅,還是笑著招呼:「四哥。」

    慕誠笑道:「我們來尋你去看電影的,走罷,快開場了。」

    芳芸笑道:「四哥,表嫂一會要來,我做主人的不好走開。恕我失陪。」習慣性的走到書桌邊坐下,輕輕咦了一聲,整理翻亂的桌子,偶然眼看到草稿紙上有個錯誤,拿起鉛筆重算,就把滿屋子的客人忘了。

    黃媽也看這群年輕人不順眼,看小姐又把客人忘了,連忙走過來小聲道:「九小姐一向這樣子的,做起學問來寧肯飯都不吃的。四少爺改天再來玩?」把他們客客氣氣讓出去。

    慕誠和這群青年人出來,在樓道里他的一個同學就吐舌道:「我的媽哎,這個堂妹是個怪胎,白生一張好面孔。」

    慕誠笑道:「可不是有些怪,這樣的人真無趣,以後不尋她一起玩。走罷,看電影去。」

    岳敏之和李書霖陪著唐珍妮上樓,正好聽見。候這群人下去,李書霖就笑問岳敏之:「真是這樣?」

    岳敏之道:「問問哪個?」笑得合不攏嘴。

    唐妮妮抱著胳膊笑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說完仰著頭踩著台階上去。李書霖對著岳敏之丟個眼色,道:「一會替我講幾句好話呀?」

    岳敏之道:「這回我和唐珍妮一樣,不會替你講的。」

    李書霖在門外站了好一會,才慢吞吞進去。芳芸還在桌前埋頭運算。岳敏之和唐珍妮早一人尋張舒服沙發坐下,人手一隻滲著水珠的玻璃杯,專心喝酸梅汁。

    李書霖看到茶几上還有一杯,拿起來慢慢喝著。時屋子裡安靜得只聽見沙沙的筆聲。芳芸皺著眉算了半她,丟了筆伸懶腰,看見他們三個,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只有珠姐一個人來的。就想不到霖哥也來了。讓三位久候。」

    李書霖笑道:「我來有事求你,就是再讓我等幾個鐘頭也是要等的。」

    「霖哥有事求我?」芳芸笑道:「不會罷,十里洋場,誰不曉得霖少是頂有辦法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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