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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芳芸睜開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半天才反應過來,笑道:「在想今天的功課。」

    倩芸笑道:「學校裡邊,最用功的除了吳靜儀就是七姐和九姐,平常都不敢找她兩個玩。」

    芳芸連忙:「哪有呀,十回有九回看到你都在用功。對了上回校長茜茜女士還誇你進步很大呢。」

    倩芸眉開眼笑,扭過頭來問她:「真的呀,其實我也沒怎麼用功。」

    她們姐妹問答,不一會功夫到了櫻桃街,車在十五號門口停下。那個軍官下車替倩芸打開車門,又走到後面替芳芸開車門,笑道:「九小姐,走好。」

    芳芸沖他點頭,笑道:「勞駕。」出來牽著倩芸的手進去。走了幾步路,倩芸見那車開走了,笑道:「那是曹大帥的遠房侄兒曹秋,每天閒的沒事做,就愛和我們打交道。」

    芳芸微微笑,停住腳步,說:「和你話說得高興,就忘了先去見見我們太太。我先回十二號,正好把手袋放下來,好不好?」

    倩芸也怕母親有話要單獨跟講,自然答應。果然婉芳還在十二號等著芳芸,見她回來,臉上露出笑意,就現出了雙下巴。

    芳芸把手袋放在茶几上,婉芳就喊吳媽去燒都心,把人都支開,才說:「吵了有兩個月,還是一筆糊塗帳,大家不貼錢出來填虧空就不錯。五太太娘家大哥說無論如何,先把小姐們的嫁妝和少爺們的學費提出來,吵了幾天老太太才答應下來。所以把你們都喊來。」

    芳芸皺眉道:「算了兩個月都沒有算清楚,怕是再算兩個月也算不清。」

    婉芳也皺眉,說:「可不是,四叔的窟窿尤其大,四嬸這幾天都急的要上吊,可是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帳上做的好看,可是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

    芳芸笑道:「太太別急。就是一毛錢分不到,咱們家也不會受窮的。爹手裡總有這個數。」芳芸伸出五根手指,在婉芳面前一晃,又翻個邊。

    婉芳笑道:「傻孩子,你爹可不只養這個家。對了,你爹怎麼還不回來?」走到窗邊朝外看,聲音微微顫抖,說「來了。」

    芳芸看見謹誠下車,也變了臉色,鎮靜一下,看顏如玉並沒有跟來,道:「太太,等會去嗎?」

    婉芳道:「自然要去的。」披了一件毛衣,牽著芳芸的手下樓。俞憶白鬆開手,謹誠就溜上樓梯,喊聲太太,並不叫芳芸。芳芸笑嘻嘻地,也無所謂,只當他不存在。婉芳本來要說謹誠,看見芳芸這個樣子,乾脆不出聲。

    到了祠堂,俞憶白扶著婉芳到二太太下手坐好。芳芸走到倩芸和茹芸中間站定。謹誠看看爹爹,又看看姐姐,擠到芳芸和倩芸中間。倩芸推他一把,小聲說:「站錯了,你到立誠那邊去。」

    謹誠磨磨蹭蹭不肯走。大太太站起來拉著謹誠把他送到立誠那邊站定。老太太的眼睛好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剮了芳芸一眼,把視線移到的兒孫們身上,威嚴的清清嗓子,對李老太太說:「親家,來罷。」

    李老太太站起來,道:「現在時興的文明話也講不來。反正我們俞家帳上還有些錢。我們和老太太商量幾天,虧空慢慢填也不急,先把孩子們的學費和嫁妝提出來。少爺們是五千塊的學費。小姐們分一萬塊的嫁妝錢。」沖站在一邊的俞家帳房點頭。俞家帳房就從袖子裡抽出張一折好的綿紙,慢吞吞把各房應分的款子數目和用處念了一遍。方才念完,俞憶白就站起來道:「我們三房的數目不對。」

    俞老太太道:「再念一遍三房。」

    帳房念道:「三房,九小姐嫁妝一萬塊,還沒有出生的小少爺,八千塊,共一萬八千塊。」

    俞憶白道:「漏了謹誠。」

    俞老太太盯著帳房不作聲。帳房眼觀鼻鼻觀心,道:「沒有漏了哪個,是照著家譜抄的。三太太這條還特為請示過老太太,老太太說加三千塊錢。」

    俞憶白沉下臉,道:「老太太答應過,讓謹誠上家譜的。」

    二太太冷笑道:「要分家了,一個兩個都搶著要上家譜。不成!只能按家譜上的分。」

    大老爺站起來道:「都是俞家的子孫,不上家譜的就該死?不管上不上家譜,是我們俞家的孫子,都有份!」

    老太太穩穩的坐在太師椅上,冷笑道:「你們都是一個爹教出來的好兒子。分家,算。家譜上寫的,就有份。你們外面養成的那些個,老太太不認!」

    話出,在座的太太們都鬆了口氣。大老爺恨恨的看眼二太太,板著臉坐回去。俞憶白惱怒的說:「謹誠是上了家譜的。家譜拿來看。」

    帳房連忙把家譜翻開送上來,俞憶白盯著那頁細看,果然,他的名字左邊,矮兩格,並排寫著孔月宜和胡婉芳的名字。芳芸的名字端端正正寫在月宜的名字下邊。俞憶白盯著芳芸漂亮的行書看了半天,道:「芳芸,過來。」

    芳芸在眾人注視中走過來,看了一眼家譜,沒有講話。

    俞憶白問:「是怎麼回事?」

    芳芸搖頭道:「我也是第二回見家譜,不懂。」

    俞憶白血氣上涌,揚手抽了芳芸一個耳光,罵道:「為什麼只寫自己的名字?你就樣恨他?謹誠是你親弟弟!」

    芳芸捂著臉道:「我親媽來不及替我生弟弟就死了。」

    俞憶白氣的發抖。婉芳想拉又不敢拉,擔心的看看芳芸,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到大太太身上。大太太紋風不動。二太太冷笑道:「女兒拆你的台,可怨不的別人。」

    俞憶白怒道:「閉嘴!」

    芳芸倔強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堅定。俞憶白越看越生氣,指著女兒道:「好,好,對親弟弟都用心機,我沒有樣的女兒。」

    芳芸放下捂著臉的手,問道:「爹是要把我從家譜除名嗎?」

    婉芳恨不得上前攔住她的嘴,二太太和四太太都快意的笑了。老太太的眼皮抖動兩下,狠狠盯著俞憶白。

    俞憶白被女兒句火上澆油的話氣糊塗了,看見帳房的桌上有筆,大步走過去拿來,說:「我沒有這樣心思惡毒的女兒,今天就把你除名!」他在芳芸的名字上重重塗下一筆,把家譜朝芳芸砸去,芳芸微笑著偏過頭讓開,說:「那我走了。老太太、太太,你們多保重。」轉身就走,毫無留戀。

    二太太小聲道:「這個樣子,倒不愧是他們姨太太教出來的,一模模的。」

    大太太想到那顏如玉也是這樣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不禁吸了一口氣,擔心的看向孩子們。果然,明誠兄弟幾個和倩芸看著芳芸背影都是一臉的嚮往和佩服。

    芳芸走到十二號拿她的手袋,給婉芳留個字條壓在的梳妝檯上,施施然下樓打電話回家喊伊萬來接,就走到櫻桃街口等著。

    伊萬喊了一輛黃包車過來,看見九小姐半邊臉都紅了,嚇了一跳,連忙四處看,想把打芳芸的人找出來。芳芸笑道:「沒有事,這巴掌打的才好呢。」怕到學校不好見人,到醫院找大夫看過,抹了藥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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