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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明明是顏如玉自己打電話要登報尋親的,報館的人來取錢老媽子和聽差都能做證,也是憶白默許的。只為那個宋三痴來鬧了一場,丘家來人又不認她,鬧得顏如玉丟了臉。偏把這個冒失尋親的過錯安到芳芸身上,這是俞憶白明著偏向顏如玉了,更進一步講,是為了謹誠才護著顏如玉的,所以強要叫女兒認這個污爛帳。

    婉芳摸著自己的肚子,許久都不說話。

    芳芸打了一個噴嚏,側過身取手帕擤鼻涕,說話就有些嗡聲嗡氣,「太太,我怕是感冒了,你回家去罷,過給你可不好。」

    這個時候是肚子裡的那個第一,婉芳半推半就笑道:「還有幾天才放寒假,我得空勸勸你爹爹,一定會把這個事情替你洗清白了。」

    芳芸送婉芳出來,藉口還要買點東西,溜到一個西餅鋪子裡打電話給亞當。亞當聽見是她的聲音,就笑道:「房子已經替你尋好了。老媽子和聽差也尋好了。舊房主留了半堂家具也夠用,所以我就沒替你尋家具了。我把地址報給你,回頭叫人把鑰匙送給你,怎麼樣?」

    芳芸笑道:「亞當,謝謝你。得空我去把錢轉給你。」掛斷電話在鋪子裡買了一盒蛋糕回去給室友分吃。

    俞憶白按得住家裡人按不住旁人。丘家雖然沒有明認顏如玉是丘家多年前走失的小姐,宋三痴卻是痴勁沖天,得了機會就跑到櫻桃街十二號外喊表妹。鬧得一整條櫻桃街都門庭若市,從早飯後到晚飯後都有人等著看「哥哥尋妹淚花流」。

    俞憶白惱的要死,顏如玉心裡暗樂,當著人的面總是一副委屈的模樣。婉芳得了大太太教訓,第一隻管安胎,第二隻管疼愛謹誠,是以俞憶白每晚都在顏如玉那裡歇,倒是和婉芳的感情日深一日。

    這一天是中西女中放寒假的日子,俞憶白就有些心神不寧,早飯時板著面孔不肯講話。婉芳曉得他是想叫人先開口,好派人去接女兒回來,雖然好人一慣是她做的,然這一向顏如玉太過囂張,必要難一難她。婉芳低著頭慢慢吃粥,就不開口。

    一向慣做好人的太太不說話,俞憶白的臉色更不好看了,連著對顏如玉使了兩次眼色,顏如玉借著照看謹誠吃早飯,只做看不見。上一回鬧起來,她和芳芸算是撕破了臉,巴不得芳芸使性子離家出走的,怎麼肯給俞憶白台階下?

    所以吃過早飯,顏如玉就道:「憶白,我送謹誠去上學,再叫車夫回來接你去部里罷。」牽著兒子的手出去坐車。

    候她走了,婉芳慢慢放下粥碗,伸了個懶腰道:「憶白,我去老太太那邊請安了,你去不去?」

    俞憶白板著臉哼了一聲,道:「得空去接芳芸回來。」

    「汽車叫你的如夫人用了,我拿什麼去接?」婉芳笑道:「我上回送新衣過去,芳芸心疼我,說是雪天路滑怕我摔著她的小兄弟,再三的央求我不要去尋她。你如夫人身子康健的很,就叫她順便接了也就是了。」說完上樓加了皮袍皮帽下來,扶著吳媽的胳膊到十五號去了。

    臘月底本來公務就繁忙,俞憶白等了一個多鐘頭才把汽車等回來,趕到部里一忙就是半天,下午又是負責建新大學校舍的建築商人請客,到了五點多鐘吃的半醉回來,車在鐵門邊停下,他看見三樓女兒房間沒有燈光,驚出一身冷汗,問來開門的阿瑞:「今天哪個去接九小姐回來的?」

    阿瑞想了一想,「九小姐?沒有回來呀。我們太太有些不舒服,中午回來就困了。顏姨奶奶的那位客人今朝又來了,在客廳里呢。」

    俞憶白大怒,喝道:「胡鬧,怎麼讓那個瘋子進家門的?」推開門進去客廳,卻見客廳的一角坐著幾個人,除去那位情痴表哥,還有丘家上回來的七少。

    看見俞憶白進來,顏如玉連忙站起來,道:「憶白,我覺得這位宋先生總是這樣也不大好,所以特為連丘七公子一淘請來,大家說個明白。」

    俞憶白板著臉哼了一聲,道:「有什麼好說的?」

    如玉笑道:「我只記得我家姓丘,旁的通記不得了。鳳笙呢,也只記得他有個姐姐打小走丟了,雖然我們兩個不見得是一家,結個乾姐弟也蠻好,是不是?」

    丘鳳笙笑道:「蠻好蠻好,這世上重名又年紀差不多的也是少,我看見玉姐就好像看見親姐姐一樣,還請俞三哥遂了我這幾年都在尋姐姐的苦心,讓我們結個乾姐弟罷。」

    宋三哥坐在一邊愣愣的,只管看著顏如玉發呆。俞憶白看到他這個樣子更添了三分氣惱,道:「胡鬧,你們把旁人都當傻子麼!丘七公子,把你這個腦筋拎不清的表哥帶走。他再來鬧笑話,不要怪我不顧俞丘兩家親戚的情分,直接把他送到巡捕房去吃官司。」

    俞憶白一點情份也不顧,丘鳳笙也無計可施,站起來對如玉笑了笑,拖著依依不捨的宋三痴走了。如玉伏在沙發扶手上大哭起來。俞憶白恨恨的道:「你消停些罷,看你惹了多少事?」

    如玉哭道:「我們丘家是什麼樣的人家?訂親也不是我想訂的。再說我都丟了十幾年,尋常男人誰不另娶,只有這個人……只有這個人這麼傻,我也不想的。」

    俞憶白從她的話里聽出幾份得意,忍不住氣道:「是呀是呀,你生得美麗人人都愛你,你表哥還苦等你十幾年,看你多本事!你要嫌我們俞家不好,你回頭嫁他就是!」

    顏如玉吃俞憶白這幾句氣話一激,恨道:「俞憶白,我哪裡對不起你了?你的女兒我替你教養,她又幾時真給過我好臉色?不當著你的面從來都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你別說了!」俞憶白一想到女兒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總覺得她瞧不起的人除了顏如玉還有他這個做爹爹的。這個孩子實在是有九成九像月宜,越長大越像。

    俞憶白沮喪的坐進沙發里,雙掌按著臉,喃喃道:「月宜,你都對女兒說了些什麼啊,叫她這樣恨我們?」

    聽到俞憶白的話,顏如玉的一雙眉毛絞成兩隻黑色的蚯蚓,她在角落裡的另一張沙發上縮成一團,低聲哭起來,哭了一會站起來,好像夢遊一樣走到樓上去了。

    二樓西套間半敞開的門裡傳來謹誠的笑語。俞憶白聽了好一會,三魂七魄才慢慢附體,喊聽差打來一盆洗臉水,洗乾淨了臉親自開車去接女兒。

    誰知俞憶白到了學校卻撲了個空。門房的說俞小姐上午在走廊等了兩個多鐘頭等不到家人來接,托門房喊了輛黃包車自己回家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修了好幾回錯別字了.還好這是半夜,呼呼,

    稱心如意

    芳芸在上海也只和亞當一家走得近。她既然不肯回家,必定是去了亞當家。 俞憶白尋到亞當家卻撲了個空。原來前天亞當就帶著唐珍妮去杭州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去了,家裡只有聽差和老媽子。亞當家的門房倒還機靈,看俞憶白臉色不大好看,請他到大客廳里坐,送上一杯加了糖的紅茶,低眉順眼道:「俞老爺有事,只管吩咐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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