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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你爹是有收入的,自然沒有。」婉芳自家陪嫁也有一萬塊錢的壓箱錢,還有兩塊地,並沒有把這兩千塊錢看在眼裡。高高興興帶著繼女去帳房支錢。

    芳芸握著裝有厚厚一迭鈔票的牛皮紙袋,很是無助的看著婉芳。婉芳笑道:「我也要去銀行存錢的,還是喊輛出租汽車來,再叫兩個聽差陪我們去罷。」

    芳芸笑道:「存在銀行里也沒有多少利息,我那天聽你和岳公子說買地說的有意思,想買地。」

    婉芳吃了一驚,把芳芸從上到下細細看過,停了許久笑道:「上海的地價沒有跌的,從來都是漲,倒是穩賺不陪的主意。不過尋哪個掮客倒要好好打聽。」

    芳芸笑道:「我這幾天看新聞紙,大略也看明白了些地價走向,不過兩三千錢塊,就是看錯了砸在手裡也還是塊地。」

    芳芸寧肯買地砸在手裡也不要存銀行,自然是看穿了老太太貼她兩千塊的用意,婉芳暗贊她機靈,突然想到自己的壓箱錢也當這樣處置方才不會得罪俞憶白,連忙真心實意對芳芸說:「你說的對極了,我也學你買地罷。橫豎家用是夠的。現在囤地的人也多了。」

    芳芸真要買地,悄悄托花旗銀行的亞當又妥當又保密,和婉芳說這個,原就是拉她和自己一路,見她這樣上道,自然喜歡,笑著道:「我錢少,也沒有想過這一二年賺,只怕我看著好的地太太看不上。」她停了一停,道:「我看中的是一個垃圾場,一時半會是找不到下家的。」

    婉芳聽說她看中了垃圾場,好笑道:「我當你腦子好使呢,你一轉眼就泄了氣,垃圾場有什麼好買的。我不能由著你胡鬧,你爹爹曉得要罵我的。」

    芳芸笑道:「兩三千塊他老人家不放在心上,橫豎我是和太太你說過啦,我托上回那個洋鬼子去辦。就是我爹罵也連累不到太太的。」

    婉芳見她鐵了心要糟蹋錢,倒不好多勸她。這兩千塊錢是塊燒紅的炭,總要惹得顏如玉鬧起來,芳芸不當一回事胡亂花了,顏如玉鬧起來更是沒有臉,也是好事。是以她只搖搖頭,笑道:「兩千塊也不過辦幾樣好點的首飾,你花了就花了罷,只要你喜歡,老太太和你爹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給你。」

    回到家芳芸掛了一個電話,不過半個鐘頭,上回那個年輕洋鬼子就坐汽車來接她,婉芳不肯陪她胡鬧,叫一個聽差陪著九小姐去。她自己也覺得那一萬塊錢的款子壓在箱子裡和存在銀行都不保險,倒不如去買幾間房收租。不過這個事情不好瞞著大姐的,就去尋大太太。把芳芸拿那兩千塊去買垃圾場,自己想買房收租的打算通通和大太太說了。

    大太太按著妹子的額頭笑罵:「我正想和你說這個事呢,你倒自己悟出來了。芳芸這個孩子小小年紀,太太經怎麼就這樣通?」

    婉芳嘆息道:「你是沒看到她手上寫子磨的繭子。我昨天問憶白,說她四書五經都是背的極熟的,琴棋書畫都懂一點。她一個在外國長大念寄宿學校的孩子,放了假回來還要學這些東西,可見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了。」

    大太太笑道:「小姐懂些琴棋書畫也是好事。顏氏小家子出身,不曉得什麼叫做捧殺。你莫要學她那樣待謹誠。那個孩子,你當他是心肝寶貝那樣慣。」

    婉芳低下頭,漲紅了臉不肯回話。大太太嘆氣道:「後母難做。芳芸是大了,又是吃過顏氏苦頭的,所以肯和你好。謹誠麼,原來就叫顏氏慣壞了的,你真心管教他,他親娘自然是不樂意,就是旁人看著也覺得你是當他眼中釘。倒不如百依百順慣著,又不是你親生的,將來如何和你不相干的。」

    婉芳許久才抬頭道:「那娘慣四哥五哥他們也是這樣?」

    大太太冷笑道:「你說呢?二娘得勢的時候八面威風你是沒有經歷過。如今你看是立夫有出息還是你四哥五哥有出息?這年頭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男人原是靠不住的,我們女人要享福只能靠兒子了。」

    婉芳想通了,搖頭笑笑,道:「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來,五嬸說話總扎人,倒是個直腸子了?」

    大太太笑道:「可不是。顏如玉原來姓丘的事就是她說的。你是從哪裡曉昨的?」

    婉芳不好意思提是岳公子說的,含糊道:「芳芸曉得一些的,只說她原來姓丘,出身不大體面,旁的也沒多說。」

    大太太笑道:「也只瞞著老三一個人罷了,你千萬忍住了不要和老三說。他要扶顏氏做平妻,自然要去打聽。丘家麼,不認還好,要是認了。」她高高興興拍手說:「等著看大笑話吧。」

    婉芳再要問,大太太卻不肯說,帶著她出門去尋相熟的掮客看房子。

    且說顏如玉被四太太拉著在外面逛了一天百貨公司,又接了謹誠回來,正好是吃下午茶的時間。婉芳和芳芸坐在小餐廳里吃著茶談笑,看見顏如玉又是大包小包提回來,相視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呼,那啥.一定要掐麼.一定麼?

    天倫之樂

    芳芸和她怎麼就處的這樣好?顏如玉掃了她們一眼,帶著謹誠上樓去,留給小飯廳里的人一個窈窕的背影。

    顏如玉生得真是美。新任俞太太雖然極不喜歡她,也不能不承認她當得起顏如玉這個名字,不由道:「她生的真好看。」

    芳芸笑道:「在美國我們家經常辦跳舞會,中西仕女濟濟一堂,沒有一個有顏姨娘生得好。」她頓了一頓,「可惜她不會堂堂正正走路。」

    十五歲的小女孩一本正經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出人意料,婉芳吃驚的看了繼女一眼,笑道:「你才回國。不曉得我們這樣的人家,稀奇古怪的人多著呢。」

    芳芸笑了笑不說話,捧著一杯咖啡啜飲。婉芳得大太太這幾天的教育,曉得女人管家的重要性,自然不敢放鬆,喊聽差取帳本和自來水筆來,要寫家用帳。她擰開筆蓋半天都落不下一個字,突然問芳芸:「芳芸,家用帳怎麼寫?」

    芳芸好笑道:「太太,你都不曉得,我能曉得?」

    送點心上來的吳媽笑得合不攏嘴,插嘴道:「三太太不嫌吳媽多嘴,吳媽說說?」

    吳媽原來在老太太那裡做了七八年,俞家規矩是極熟的。婉芳就叫她搬個板凳來坐,把俞家舊規矩都說說。

    吳媽哪裡敢坐,扶著桌沿笑道:「如今都是各房小家過日子。其實也沒什麼難的。老太太那裡也是三百塊錢一個月,正好一天十塊錢。二太太管著老太太那邊的帳,一天存五塊錢花五塊錢,一塊錢買米麵油這些,兩塊錢買菜,還有兩塊錢是雜費使用。存的那五塊錢,留著請大客、買燕窩雪蛤、過年使用。」

    婉芳記了幾筆,有些苦惱的放下自來水筆,「這麼用,三百塊錢就不多了。你們的工錢呢?」

    吳媽道:「我們的工錢是從公帳上走,年節打賞都是老太太的。老太太待我們極厚的,三太太不消操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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