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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6:04 作者: 掃雪煮茶
「你給了面錢的。」岳公子從懷裡摸出那一塊錢,放在燈下看了看,又珍惜的藏回懷裡去,很是委屈的說:「明明是我賠罪,你還要付錢,下回不請你客。」
婉芳笑道:「那還給我們。」
「不,一塊錢能買半袋麵粉,夠我賣二百五十碗面,到錢的錢豈能還回去?」岳公子放下碗,一副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小孩模樣,「小姨,你欺負我。」
婉芳笑道:「我要欺負你,就要問你玲瓏夫人是哪位了。你敢不敢說?」
岳公子含笑看向芳芸,芳芸神色如常,他笑道:「橫豎我現在不說,你們將來也是知道的。小姨既然問我,我自然要說,我叫夥計撤了面碗泡壺好茶來。」
不只婉芳,就連芳芸都凝神看他。岳公子端著蓋碗,揭開蓋輕輕吹了一口,笑道:「聽說玲瓏夫人芳名就叫玲瓏。她的丈夫是個洋人,芳芸妹子是認得的,是不是?」
芳芸搖頭笑道:「我上的是寄宿學校,假期回家還有許多功課,不是岳大哥說,都不曉得顏先生的母親名字這樣嫵媚。」
提到顏如玉,胡婉芳皺著眉頭道:「你怎麼叫她先生?」
「功課都是她布置的,」芳芸笑道:「不叫她先生叫什麼?」她伸出右手給婉芳看厚厚的繭子,「寫錯一划加罰一百。嚴著呢。」
岳公子滿面微笑湊過來看芳芸的手,笑道:「回頭過年,我來求妹子寫春聯。」
芳芸笑嘻嘻的把手縮回去,道:「岳大哥你別打岔,接著說故事。」
「玲瓏夫人原先在蘇州,也是個人物。」岳公子抿了一口茶,笑道:「旁的本事不必說,頂呱呱出名的是淴浴,也虧她長袖善舞,總有貴人相助。誰知有一回走了眼,嫁了一位丘八老爺,困在丘家六七年,還生了一兒一女。丘八老爺過世,少爺們在前面守靈,她就趁亂帶著女兒跑到上海去,正好撞見在中國做生意賠本的安德魯先生要回美國去,就嫁了他同到美國去了。」
婉芳和芳芸一個初嫁,一個還是小姐,雖然聽不大懂,也猜到幾分。萬不想顏如玉的母親是那樣的人,都漲紅了臉不好意思搭話。
岳公子見她兩個害羞的有趣,笑道:「所以芳芸妹子你叫她顏先生叫錯了的,要叫她丘先生才對。」
芳芸笑嘻嘻不說話。婉芳接口笑道:「虧你打聽的這樣清楚,巡捕房不請你去做包打聽可惜了。」
岳公子笑道:「丘家少爺搶了我一塊地皮,我氣不過,請私家偵探去打聽的。他替丘家做牛做馬,將來不曉得能分幾兩銀子呢。曉得他的出身,我倒有幾分可憐他。」
芳芸笑道:「岳大哥,接著說故事。」
岳公子笑道:「你們家五嬸,好像是丘家親戚,想知道,問她去。」
芳芸一愣,婉芳已是站起來道謝:「敏之,多謝你提醒。」
「小姨有心謝我,你那塊地賣給我。」岳公子涎著臉笑道:「好不好?」
婉芳想了一會,道:「我那塊地只有四畝多,地方又偏。能賣多少錢?到手就花了反倒划不來。我三姐最近正好在籌一筆款子,你找她去。」
「小姨的我也要,三姨的還要托小姨替我引薦。」岳公子笑道:「我都買下來,把被丘家搶走的那塊地圍在當中,也叫他們生幾天氣。小姨,我對你這樣好,你不替我出氣,誰替我出氣?」
婉芳漲紅著臉道:「賣不賣,等我和憶白商量。」
岳公子見她鬆了口大樂,「俞三叔還不是要聽小姨的。」說的婉芳又羞又喜的低下頭。
芳芸慢慢吃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看著岳公子使出渾身解數奉承胡婉芳。到走時,婉芳到底答應回去替他和姐姐們牽線。岳公子高高興興送她兩個上車,又賞了聽差和車夫各一個大賞封。
婉芳怕車夫嚼舌,上了車一聲不吭。芳芸自然樂得不找她說話,貼著車窗看夜色里匆匆的行人,閃爍的霓虹燈,駁雜的車流。
聽差的陪著新太太和小姐半天,得了個大賞封,極是喜歡,和車夫低低說些閒話,全是吳語。俞家和胡家都是北方搬來的,老爺太太們在家還是說的北方話。芳芸極少聽下人講上海話,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一直到車在櫻桃街十二號門前停下都不覺得。
俞憶白鐵青著臉站在門內,看著聽差下車。婉芳看見他的臉色那樣難看,嚇得推了芳芸一把。芳芸端坐在車裡等聽差打開車門,吩咐他:「把太太的東西先送上樓,我的我自己拿就好了。」下了車對俞憶白的難看臉色視而不見,上去摟著他的胳膊笑道:「爹爹,女兒到上海來這麼久,還是頭一回出門呢。爹爹,你娶了個疼愛我的好太太哦。」
胡婉芳漲紅了臉推辭:「芳芸,你別這樣說。」
俞憶白沒想到她兩個幾天功夫就處的這樣好,臉色略微緩和些,「婉芳你太慣芳芸了。等你們吃晚飯呢,都幾點鐘了?」
芳芸對繼母丟了眼色,笑嘻嘻道:「爹爹,我錯了,都是我貪玩,下回一定會早回來。」推著俞憶白在前面走。胡婉芳愣了一下跟進小餐廳,卻見顏如玉高高端坐在女主人位上餵謹誠喝湯。俞憶白在位子上坐下,芳芸卻不坐,笑嘻嘻道:「謹誠,太太還沒有坐呢,你要站起來。」
胡婉芳想到顏如玉的出身來歷,心裡的氣惱倒是消了好些,篤定的笑道:「憶白,這是謹誠?」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份量寫完了,呼呼...好累.
淴浴除了洗澡的意思之外,是形容妓女騙錢的一種手段.大致上是找個大頭說要嫁他.然後大頭花錢替她填虧空,嫁過去不久想辦辦再出來得重從事三產,好像洗了一個澡那樣....
我真是太不純潔了.捂臉.
俞太太之爭(改錯字)
胡婉芳能接受謹誠是大好事,俞憶白含笑點頭,笑對謹誠道:「謹誠,喊太太。」
謹誠在椅上扭來扭去,看著顏如玉道:「我媽媽才是俞太太,我不要喊她太太。」
顏如玉面露微笑給俞憶白添湯,芳芸微笑著站在桌邊,婉芳扶著餐桌的手微微發抖,看向俞憶白。俞憶白好容易把顏如玉哄伏貼,只說胡婉芳性子綿軟又是新嫁,她兩個必定鬧不起來的。卻不料一見面就和和氣氣鬧上了。他對芳芸看了一眼,想要女兒說幾句場面話給大家台階下。誰知芳芸渾然未覺,只是盯著謹誠。謹成說的這個話傳到老太太耳朵里也是個麻煩事。俞憶白只得發落道:「謹成,你怎麼這樣沒規矩,快喊。」
平常俞憶白對謹誠都是好聲好氣,這幾天更是百依百順,突然為了一個讓媽媽傷心的女人發落謹誠,謹誠哪裡受得住。他把湯碗一推,衝到婉芳面前揚起小拳頭,一邊打她一邊罵:「你是壞女人,我媽媽才是俞太太,你從我們家滾出去!」
婉芳吃痛,「哎呀」叫出聲來。芳芸上前抱住拳打腳踢的謹誠,笑道:「顏姨娘,你教我七八年規矩,半點錯都不許我犯。怎麼謹誠倒教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