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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5:26 作者: 紅葉似火
    但他的父母親怎麼會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他不相信。楊東渾身冒汗,手抖得差點連手機都沒抓住,在滑開開鎖鍵的那一瞬,他忽然想到,自從他醒來後,醫生說他傷著了腦子,不宜用腦,所以讓他不要看手機。現在想來,他是不是應該感謝醫生這善意的謊言呢?

    楊東的嘴角揚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屏住呼吸,顫抖著手打開了瀏覽器,剛輸入「柳鳳」兩個字,下面就出現了一連串的新聞報導,標題一個比一個聳人聽聞,但都脫不了「橫水縣謀財借腹殺人案」這個主題,那一行行紅艷艷的小字刺得他眼睛發澀。除了新聞報導,微博頭條,熱搜第一也都是此案,楊東很想告訴自己,這是他們弄錯了,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但新聞報導上楊雪松和柳鳳身穿白色囚衣,雙手戴著手銬被兩個警察押著的畫面生生地打破了他心底的最後一絲幻想。

    楊東痛苦地抱著頭,像只負傷的野獸,發出痛苦的低吼。怎麼會?他的父母怎麼會做這種事,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雖然因為求學,常年累月不在家,但也清楚,他父親在外面並不是那麼乾淨,也有幾個相好的女人。他還曾就此問天真地問過他的母親,為什麼不跟父親攤牌,制止他這種對家庭不忠的行為。

    可當時柳鳳只是笑了笑,摸著他的頭說,你父親的一切都是你的。苦勸了幾次無果,見柳鳳是真不在意這件事,楊東也只能作罷。

    他都在外面找了其他的女人,為什麼還要去強姦殺害一個無辜的女子?楊東百思不得其解,伸出食指,點進了一則專題報告,一眼就看到專題中下方那則短標題:楊雪松強姦受害人徐XX並致其懷孕,在其產子後,將其殺害。

    看到這個長標題,楊東心神一震,如遭雷擊,手裡的手機再也握不住,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發了幾秒的呆,楊東慌亂無措地趴到地上,撿起手機,飛快地打開,就這麼趴在地上將這些新聞飛快地掃了一遍。

    看到最後,楊東的心麻木了,沒想到他的身世這麼不堪。他不是什麼合法的婚生子,他是一場罪惡的產物,是楊雪松和柳鳳傷害徐瑩瑩的證據,就是為了生他,楊雪松才會強姦徐瑩瑩,並將她關在暗無天日的茅草屋整整一年多。而他身上竟流淌著楊雪松的骯髒血液。

    楊東突然像發了瘋一樣,衝進病房外的洗手間,拿起肥皂使勁兒地搓手,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兩隻手的皮都發白了,他還是沒停止。醫生和護士看了很多著急,連忙過來勸他,但無論這些人怎麼勸,他都置若罔聞。

    左寧薇幾人過來時正好瞧見這一幕,幾人連忙跟旁邊的護士溝通了一番。護士也知道楊東的遭遇,對他深表同情,遂點點頭,將看熱鬧的病人和家屬趕回了病房,留下楊東一個人站在洗手池便不停地搓手,搓得皮膚都發軟破皮了,血順著他的指縫滴進了水池裡,漾開一朵花色的漣漪,他似乎也毫無所覺。

    左寧薇擔憂地看著他,想勸他,又不知道怎麼開口,語言在這一刻實在是太蒼白無力,誰也沒辦法切身體會楊東的心情。說什麼不要難過了,不是你的錯,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話。

    不管楊東有多無辜,他都將承擔楊雪松犯下的孽障所帶來的苦果。

    「寧薇姐,你們先回去吧。」背後突然傳來了文心沙啞的聲音。

    聽到文心的聲音,楊東背影一僵,洗手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像塊石頭一樣。

    也好,這時候也許也只有文心能勸動他了。

    左寧薇嘆了口氣,招呼風嵐幾個,沉默地出了醫院。

    靜默了幾秒,文心走到洗手池旁,伸出手攙楊東:「走吧,你的病還沒好,我扶你進病房休息。」

    「走開。」楊東一把拍開了文心的手,「別碰我,髒!」

    剛被他拍開手的時候,文心本來覺得很委屈,但聽到楊東從喉嚨里寄出來的最後一個字,她心中驀然一痛,所有的委屈都化為了對楊東的心疼。

    「不要這樣說,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好的。」文心哽咽著勸慰他。

    聽出她語氣里的哭腔,楊東側過頭,看著她被自己拍得紅通通的手背,心裡難受得無法抑制:「別哭了,是我不好,對不起!」

    說著,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了文心,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似乎恨不得將文心刻進他的骨血里,再也不分離。

    文心埋在他的胸口,緊緊抱著他,無聲地低泣起來,滾燙的淚珠落入楊東的胸口,灼得他的眼眶都紅了起來。

    兩人明明沒有失聲痛哭,也沒有任何過激的表現,但縈繞在兩人之間的那種絕望和痛苦,讓路過的護士都忍不住紅了眼,比死別更牽動人心的是生離,尤其是這種被現實無奈拆散的小情人。

    兩人擁抱了許久,直到洗手池外響起了腳步聲才分開,然後默默無語地往楊東的病房門口走去。

    到了病房門口,楊東握住門把,手背上青筋暴跳,臉上的表情卻極其平靜,他扭頭深深地看了文心一眼,細細的叮囑:「以後別任性了,不要因為貪睡不吃早飯傷身體,也別為了減肥拼命節食,女孩子還是有點肉才好看。還有別那麼輕易相信人,走到哪兒都多留一個心眼,防人之心不可無,晚上沒人接你,不要太晚回家,不要一個人去太偏僻的地方……」

    他絮絮叨叨的,好似有操不完的心,生活中的每個小細節,從銀行卡放在錢包里哪一層到公交卡在哪兒充值比較方便都不厭其煩地跟文心講了一遍,好像生怕她忘記了一般。

    文心仰起小臉,眼巴巴地望著他,不住地點頭。明明這些小事她以後可以做,自己去摸索,但她卻捨不得打斷楊東,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以後兩人即將成為陌路。

    眼看楊東開始詞窮,她也跟著接話道:「你以後工作不要那麼拼命,別仗著自己年輕就沒日沒夜的加班,還有不要天天叫外賣,外賣的油不乾淨,吃多了不衛生。還有皮衣和大衣要送到樓下的洗衣店乾洗,你家的水電氣卡就放在門口的鞋柜上方的小抽屜里,豆豆還在寵物店裡,別忘了將它接回來,它的貓糧我給你放在了客廳左側的置物架上,吃完了去……」

    再多的叮嚀與不舍都沒辦法阻止時間的流失,說了半個多小時,說得口乾舌燥了,文心仍不願停下來,她腦子裡一片混沌,開始重複開頭說過的話。兩人這場離別持續的時間太長,長得走道上不時有病人家屬探出頭,偷偷看著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年輕人。

    楊東戀戀不捨地看了文心一眼,打斷了她的話:「夠了,你回去吧,以後多保重,照顧好自己。」

    文心咬住下唇,眼眶含淚,盯著楊東不做聲。

    楊東也很難受,但兩人之間不僅有血緣糾葛,而且還有上一輩的恩怨,無論如何都再無可能,長痛不如短痛,他已經身陷地獄又何必再耽誤文心呢。

    他閉上了眼,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你走的時候我就不去送你了,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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