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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32:37 作者: 落漠
「你們十大金丹真人,就是這樣統御中洲數萬修士的?就不怕隕落後,無顏愧對列祖列宗!」
「我不服,我不服!」
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泣血吶喊,望海真人古井無波的臉上顯出一絲動容。
一頭烏髮更是映襯出蒼老面容,他已然渾濁的眼中划過沉痛,滄桑道,「銘華啊,你還是執迷不悟。」
「百年後我們都將化為塵土,年輕一輩還要在凡間生存下去。你們總是認為我們為官府做事,斬妖除魔也要隱瞞著凡人。卻不知道,我們竭力想保護的,正是我們的徒子徒孫。」
虛空中,聽到真人這番話的年輕一帶修士,無不動容。
就算他們自己是修士,可總有親人、朋友是普通人,他們何嘗不是在保護他們,為此竭力營造和平安全的環境呢。
「唉。」靜默中,葉長安聽到有人幽幽嘆息。
側目眺去,是離望海真人不遠的一個修士。
白髮蒼蒼,老者看上去年逾古稀,穿著黑色盤龍暗紋唐裝,雙手背在身後,眉梢眼角都刻滿滄桑皺紋。
她正在琢磨對方有點眼熟,而對方有築基大圓滿的修為,敏銳察覺她的視線,目光銳利望過來--
四目相對,葉長安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張年輕人的容貌。
是他啊。
面紗下,她微微一笑。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趟看戲來的值,省去她去尋人的功夫。
第25章
她的面容身影都隱匿在法袍下, 對方自然看不到她真面目,沒發現異樣便轉過頭去。
過了會兒, 又貌似無意地看了眼她。
子羽道人皺著眉注視下方, 餘光卻一而再,再而三瞥向右側方的修士。
圍觀看戲的修士唯恐露出真面目會牽連到自己, 所以紛紛用上了遮隱的法術寶物。
一眼看去, 那人和其他修士沒什麼區別。
可子羽道人總覺得,剛才目光交匯時, 對方那雙露在面紗外的瑩瑩水眸讓人覺得莫名熟悉。
這邊銘華道人還在吶喊著什麼,望海搖頭, 「不用說了。」
他何嘗不知道凌山派是被人推出來的出頭鳥, 可他時日無多, 無法再進一步追查下去了。為了殺雞儆猴,無論如何這個門派是留不得了。
「起。」一聲低喝宛如平地驚雷炸開,老者巍然挺立, 雙手舉劍高過頭頂,以看似緩慢實則迅疾的速度向護山大陣劈去。
斬靈劍爆發出耀眼光亮, 虛空中圍觀修士紛紛閉目遮眼,那一劍斬出的光柱瞬息間膨脹十倍不止,帶著摧枯拉朽之勢劃開蒼穹, 刺耳音障震得少數沒有防備的修士頓時七竅流血,慘叫哀鳴。
森寒如冰川的劍意斬裂護山光陣,就像是被撬開殼的雞蛋,裡面倉惶逃竄的凌山派弟子一覽無餘。
而地上殘留著一道寒冰覆地的深深劍痕, 長達數百丈,將整個凌山派祖庭從中斬斷。
望海真人御劍飛進到山中,圍觀修士也紛紛跟了上去。
葉長安催動法器來到摩拳擦掌正準備跟進的徐止棠身邊,及時叫住他,「你說你師父也來了?
既是神霄派掌門,我合該拜見才是。」
「我師父在這裡。」徐止棠把葉長安帶到剛剛那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前,給彼此做了介紹。
長安拱手拜見過對方,在子羽真人驚疑不定的眼神下,又道,「長安仰慕真人許久,可否借一步說話?」
徐止棠一臉懵逼。她仰慕他師父?她什麼時候認識他師父了!
子羽真人掌教百年,積威甚重,小輩見之無不敬畏有加,若有人隨便這樣說話早就勃然大怒,可不知為何在對方含笑注視的眼神下,莫名答應了,還藉故把徐止棠支開。
「搞什麼啊。」徐止棠一步三回頭,心中好奇的很。
凌山派祖庭不斷發出爆炸聲,煙塵滾滾,各種顏色的法術光芒大綻。
而半空中只剩下兩人,長安揮手步下結界,迎著老者肅然注視,緩緩取下面紗--
「小石頭,好久不見了。」
魂牽夢縈的女子,就這樣淺笑盈盈出現在他面前。
子羽道人看著對方,恍惚想起兩百多年前,彼時他還是個垂髫孩童,被師父叫過來見人。
素衣如雪、青絲如雲的女子懶洋洋坐在廊下,落英繽紛散在她發間,襯得人比花嬌。她捻著顆棋子正在和師父對弈,看到要輸了便耍賴悔棋。
「這一步我看走眼了,本來應該是在這兒的。」
「師父。」白玉束冠、青衫磊落的青年無奈的嘆笑,注視她的眼神很溫柔。
「我贏了!」啪地落下一子,女子喜笑顏開,扭臉看到他時,好看的眉眼彎的像抹月牙,朝他伸出手來,廣袖迎風露出一截冰肌玉骨的手臂,「好可愛的小娃娃。到老祖這來,給你糖吃。」
他那時候從小在宗內門修煉,都沒有下過山見過外面的人。見到女子驚為天人,想起師兄弟們談起的外面好看的女人都是狐狸精,便睜著眼睛懵懂問,「你是……狐狸精嗎?」
女子大笑,指著自己問,「你見過這麼仙氣飄飄的狐狸精嘛。快過來。」
「小石頭,這是你師祖。」師父喚他,眉目疏朗的男子斂起笑意後便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散發出來。
他恭敬拜見,女子擺手說不用那麼多虛禮,拉他到懷中抱著,又是摸頭又是捏臉。還隨隨便便把師兄弟們一丸難求的仙丹當糖果餵他吃。
他倚在她帶著清雅檀香氣息的軟暖懷中,聽她和師父聊著這些年的見聞,連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醒來後才發現自己被師父抱著回房中的路上,夜涼如水。
他問師祖去哪兒了,為什麼不留在宗門內。
師父說:山上清修太枯燥,她喜熱鬧,跑到人間去玩了。過段時間會回來看看的。
他問為什麼其他人不知道師祖的存在。
師父道,她覺得自己名聲在修真界不太好,不想影響他開山立宗。她還讓他發誓,只有神霄宗繼任掌門才能知道她的存在。
年幼的他還不太明白師父說話時複雜的神情,扒著師父堅實的肩頭,一心扳著手指數日子,算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師祖。
糖果真好吃啊。
然而人間似乎太過繁華惹人留戀,二十年的時間足夠他從垂髫孩童長成策馬江湖的少年,也只見過祖師幾面。
最後一次相見,便是兩百多年前,她風塵僕僕從遠方趕回,與師父密談之後便離開,找了一處杳無人煙的雪域渡化神劫。
那一天,他陪著師父在山門內,親眼目睹了九天玄雷。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令人膽寒。
直到雷雲散去後,也沒有出現飛升的光柱。
師父踉蹌後退撞在他身上,頹然的幾乎站不住,瞬間面容蒼老很多。
但師父堅信她沒有隕落。
他也這樣相信著。祖師可是天地間唯一的元嬰修士啊,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