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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9:52 作者: 八月長安
「你不是因為喜歡楚天闊所以才妒忌凌翔茜。你是因為妒忌凌翔茜,所以才喜歡楚天闊。其實你誰都不妒忌,誰都不喜歡,你太可憐了。」
余周周慢慢地說,聲音不大,可是她知道,辛銳都聽得見。
初中畢業的時候,溫淼告訴余周周,辛銳不是不會說謝謝,也不是不會微笑,甚至還會語帶曖昧,暗示挑撥----然而都是私下底,對著溫淼,而不是她真正的大恩人余周周。
我爸爸說,久負大恩必成仇。溫淼拉拉余周周的馬尾辮,輕聲說,你要小心辛美香。她有病。
拆遷的巨大聲響也顯得那麼遙遠,辛銳很長時間什麼都沒有說。
其實你也不是喜歡溫淼。你只是因為討厭我。
余周周每句話都像是快照,一張張顯現出她最最不堪的一面。
辛銳緊緊地盯著那個小小的食雜店一點點被拆卸清空,「美香食雜店」幾個字摔成三瓣。
她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她終於不再是辛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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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寒假之後,林楊和余周周都埋頭進入了緊張的複習,很少再見面。他們再一次在食堂一同吃飯,是林楊再次用老辦法「偶遇」了余周周。
吃到一半,正打算支支吾吾的時候,余周周已經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口袋書。
硬紙殼做的,非常簡單,封面和內容都是黑白剪影,畫畫的手筆簡直就是兒童簡筆畫的水準。
「這是……」
「今天是你生日,對吧?」
林楊有種詭計被當場拆穿的窘迫感,隨即甜蜜又蔓延開來----她竟然刻意記得。
林楊接過那本自製連環畫,翻開,第一頁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們紛紛拎著掛曆紙飛奔,領頭的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只看得到背影,迎著夕陽。
第二頁,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地狼籍,旁邊歪倒著一個飯盒。似乎畫的作者生怕他看不明白,用箭頭指了一下地上的那一灘,附上五個字,「柿子雞蛋湯」.
應該是畫得太差了,生怕唯一的讀者看不懂。
林楊忽然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一頁頁小心地翻著,最後一頁上什麼都畫面都沒有,只有三個單詞。
To be continued。
余周周歪頭看著他笑,「怎麼樣?」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說,最後笑了笑,「畫得真醜。」
余周周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腳,林楊渾然不覺,甘之如飴。
他有什麼話想問,可是還是埋在了心裡。
以後吧,他們都還有長長的,明媚的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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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華的傳統是,畢業典禮在高考之前的五月末。
據說是某一屆的校長說過,高考之後,世事難料,人情冷暖,孩子們都會因為得意失意而變得有些蒼桑,最美好單純的畢業典禮,恰同學少年,應該在塵埃未定的時候。
余周周很驚訝。她不知道,原來振華歷史上還有這樣浪漫主義的一位校長。
到校去參加畢業典禮的路上,她在路口拐角處遇到了一個男孩,依舊那麼矮小,滿臉戒備。
他們都愣住了,在學校整整三年,竟然從未遇見彼此。余周周竟然在那一刻很想要跟他友好地打個招呼。
然而周沈然明顯不這樣想,他冷笑了一下,剛剛要開口,就聽見余周周大聲說:「拜託,你住口。」
他呆了呆。
余周周十分鄭重地背過手去,就像小時候每一次她想要認真說些什麼時候一樣的表情與姿態。
「我從小到大就沒有興趣跟你搶爸爸。」
「你不必擔心。」
「原來我一直以為,是你們一家人讓我籠罩在陰影里。」
她頓了頓,笑了。
「現在我才明白,其實,一直都是你生活在我的陰影里。這不是我的錯,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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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翔茜和余周周辛銳一起代表文科班,做了升旗儀式的護旗手,升旗的人,正是林楊和楚天闊。
自然是會看到別人異樣的目光的,包括楚天闊。
他回頭,朝凌翔茜笑了笑,有些拘謹。
「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凌翔茜在家裡最後的時光過得很愜意。她的家庭問題仍然沒有解決,可是崩潰過後,她媽媽的臉卻奇蹟般地不再抖。
當楚天闊保送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仿佛終於有了底氣給凌翔茜發了第一條簡訊。
「你還好嗎?」
凌翔茜沒有回覆。
終於又見到這個男孩,她突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陽光下,凌翔茜笑容璀璨。
楚天闊愣了愣,說:「你還是這樣笑更美麗。」
有些肉麻的話,凌翔茜欣然接受。
「其實我一直都很美。」
她驕傲地揚起頭。
然後低下頭迅速地編輯了一條簡訊。
「蔣川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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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銳伸手擋住眼前過分明亮的陽光,她眯起眼睛,望著人海,終於還是沒有看余周周。
辛銳到最後還是明白,自己心底有一個不可觸碰的硬核,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勇氣去解開這個謎底。
所以她還會一直用這種孤絕的態度卑微和驕傲下去。
但是,她還是用不大卻堅定的聲音說,「無論如何,當年,謝謝你。」
余周周笑笑。
「當年也謝謝你,美香。」
謝謝你的《十七歲不哭》,你的圖釘,嘩啦棒,還有站在玻璃牆外注視著出水痘的我,那溫柔的一抹微笑。
許多年後,她不會記得辛銳,卻只會記得這些細節。
我們的記憶,總是挑選那些當時認為並不重要的事情藏進精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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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長的畢業典禮終於要結束,余周周站在主席台後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太陽曬得暈過去了。
恍惚間,好像看到人群中奔奔的臉,轉瞬又不見。
那點年少的影子漸漸散去。仿佛她的童年,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每當需要溫暖與力量的時候,回憶都在,奔奔也會一直在。
就像米喬最後笑嘻嘻地告訴她,冀希傑說你不開心,我們是一個班的,我得好好照顧你。不過其實我也不是不吃醋啊,所以我得給你找個男朋友啊……不怪我吧?
其實自始至終,都是那樣地被深愛著。
被愛的人沒有權利責怪。
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她抬起頭,發現竟然是那個澳大利亞外教,老頭子勉力在躲在陰影中的大批老師中間擠出一塊小小的陰涼,招呼她進來躲一躲。
余周周萬分感激地衝過去。
他們一起安靜地聽著揚聲器裡面的領導講話。余周周相信,這不會是她這輩子聽到的最後一次領導致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