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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9:52 作者: 八月長安
然後冷靜下來,「陳桉,我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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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余周周的謠言肆虐到極致的時候,林楊正在東邊的濱海城市參加物理和數學聯賽的集訓。
打給她的電話,對方一直不接。但是每天晚上,都會收到一條例行簡訊,告訴他,「晚安,好好休息,加油。」
從一開始的感動到此刻的失落,這個簡訊越來越像一種例行安撫。林楊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愛情。
路宇寧的電話在某天早晨降臨,「喂,少爺,你知道你們家那位……」
「什麼我們家那位?」林楊撓撓頭,「現在還不是呢……過幾年再允許你這麼叫。」
「好,別廢話,你們家未來的那位,出什麼事兒了,你知道嗎?」
林楊的心好像被一隻手攥緊了。
「什麼事兒?」
路宇寧敘敘地講著,末了加上一句,「不過都是三八的傳聞,你別太當真,我想了半天覺得不應該告訴你,省得你在那邊分心,不過……唉,你自己看著辦吧。」
林楊掛下電話,立即給余周周的手機打過去,可是和往常一樣,她根本不接電話。
是因為心煩意亂,不願意理他?
還是根本不需要別人關心?
林楊放下手機,苦笑了一下。說到底,其實他還是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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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就這樣來了。
凌翔茜抬起手擋住眼前熾烈的光芒,時間久了,手臂發酸。
早上的升旗儀式剛剛進行一半,太陽光就迎面曝曬著她們。天亮得越來越早了,常常在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光大亮,再也沒有初春的曖昧。
站在講台上進行升旗演講的是高一的學弟,聲音平板,語氣僵硬,凌翔茜想起楚天闊,那個人已經跑去集訓一整個月。
她記得在晚自習的時候,他們在一片漆黑的行政區頂層牽著手說話,她對他傾訴自己的煩惱,卻又時時小心著說話時候留些餘地,抱怨得很「優雅」,很大度很有分寸。他在背後抱住她,輕輕地蹭著她柔順的長髮,給她講些其實她自己也很明白的大道理----可是被他說出來,那些道理聽起來就不一樣,很不一樣。
凌翔茜忽然覺得很諷刺。
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如果這個人毀容了,再聯想到他的心胸氣度,你就一定不喜歡他了,對吧,對吧。
然而就是戒不掉,想起來那個模糊的輪廓還是會下意識地想要擺出一臉虛偽殷勤的笑。
不算戀愛的戀愛,不算分手的分手。
還是想念,想得睡不著。晚上會心疼到哭醒。
廣場上黑壓壓一片,凌翔茜突然覺得自己很孤獨。她知道李靜園一邊和自己一起吃午飯,一邊卻和別人一起八卦自己。那些傳言,她略知一二,一邊告訴自己沒必要找氣兒受,一邊卻又忍不住想要知道他們都說什麼。
你的敵人與你的朋友的合作會將徹徹底底地將你擊垮----一個負責造謠毀謗,一個負責將這些謠言和它造成的毀滅性影響一一告訴你。
李靜園將所有八卦傾倒給她,毫無保留,事無巨細,還要裝出一副多麼義憤填膺的語氣。
凌翔茜不願意再搭理李靜園,然而她在午飯中的沉默統統印證了李靜園的想法----她被楚天闊甩了,還在糾纏對方,以至於茶飯不思,沉默寡言。同時又覬覦第一名,苦於得不到,更加抑鬱。
升旗儀式結束,大家紛紛朝著教學樓走過去,凌翔茜忽然發現走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正是余周周。
「天開始熱起來了。」她說。
「是啊。」
「升旗儀式的時候太陽曬得我頭痛。」
「的確很曬。」
凌翔茜笑了,「我是不是挺無聊的?」
余周周搖搖頭。
「你想林楊嗎?」
余周周詫異地揚眉,凌翔茜不知道那個表情代表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問」還是「我為什麼要想念林楊」?
凌翔茜和余周周一直不熟悉,然而這些天來的壓抑讓她發瘋一樣地想要傾訴。
「可是我想念一個人。」凌翔茜大方地開口,笑容慘澹。
余周周仿佛知道凌翔茜在想什麼,輕聲說,「他應該快要回來了。」
「原來你也聽說了那些傳言。」凌翔茜繼續笑。
「什麼傳言?」
余周周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在說謊。凌翔茜愣了一下,搖搖頭,「沒什麼。」
「我身上也有傳言,」余周周笑,「而且傳言說的都是真的。」
凌翔茜扭過頭。
她身上的傳言,幾乎也都是真的。她還在小心翼翼地給楚天闊發簡訊,她也想奪回第一,雖然因為楚天闊的關係她已經對那個位置產生了生理性厭惡,可是她需要第一,她需要唯一的證書來獲准隔絕自己和周圍那種噁心的流言氣氛,她也需要它來治癒她媽媽左臉的抽搐。
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像此刻一樣厭惡自己。
「周周,」凌翔茜低著頭,聲音有些顫抖,「沒有人知道,其實我過得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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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辛銳又是第一名。她知道,有時候名次這種東西是認主人的,你粘住了這個名次,不出意外,連慣性也會保護你。
輿論讓她快樂,只是這種快樂過後是更大的空虛。別人的苦痛和妒忌----哪怕那妒忌是她自己通過流言製造出來的----會讓她覺得自己存在得更有意義,更成功。
只是,余周周和凌翔茜愈加對她無視。
余周周已經很久不和她一起回家。辛銳有時候一個人站在站台前會回想起當初她們兩個並肩發呆的時光,只是恍然回頭的時候,卻想不起來她們究竟是因為什麼不再一同回家。
也想過要給她發個簡訊,問問要不要一起走----只是心底有個地方讓自己不敢面對她。
辛銳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是害怕余周周的。除了何瑤瑤,余周周是振華裡面唯一一個知道她叫辛美香的人,余周周知道她偷書,余周周知道她家開食雜店,她媽媽四處追打她爸爸,余周周知道她曾經在課堂上站起來就無法開口說話,被徐志強扯著領子欺負……
余周周只要說出來,她就萬劫不復。
余周周是新世界裡面唯一一個故人。
當周沈然告訴她那一切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過求證的打算,一瞬間就相信了。儘管周沈然個子小小,駝著背,還抖腳----可是她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或者說,她希望他說的是實話。
她希望余周周的背後和她一樣不堪,那個笑容甜美的小公主血統並不純正。儘管她曾經拯救保護了自己----甚至就連曾經的這些救助,辛銳也總是會告訴自己,那不是余周周的功勞,那只是自己足夠爭氣足夠勇敢,並不是藉助外界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