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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9:52 作者: 八月長安
「什麼?」
奔奔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揚臉笑了一下,「沒什麼。周周,平時多笑笑。」
余周周楞了一下,點點頭。
離開的時候頭也不回。
正踏進教室門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聲巨響,一個表情有些桀驁不馴的女孩子把盆往地上一摔,指著李主任大聲喊:「你他媽管得還真多!」
暗潮洶湧
ˇ暗潮洶湧ˇ
凌翔茜發現,不得罪人真的是非常艱難的一件事。她不知道是第幾次回過頭去看斜後方的陸培培了。
陸培培毫不避諱地用冷冰冰地目光看著自己。凌翔茜輕嘆一口氣,下課的時候一定要跟她好好解釋一下。
新上任的班長凌翔茜需要做的工作很多,比如統計班級同學的戶口複印件、整理檔案、上報少數民族和僑胞人數姓名……
所以自習課上,當她問出「咱們班同學有是少數民族的嗎」,陸培培舉起手,她想都沒想就冒出一句:「分校和借讀生不算。」
全班靜默,57個同學,有28個來自分校,不乏大批借讀生。
凌翔茜感覺到後背忽地冒出冷汗,她有些慌張地補上一句,「我是說,分校單獨統計……」
怎麼說都是錯。凌翔茜在心裡恨恨地想,明明就是分校的,當初自己沒本事考進總校,就別怪別人提。提起分校倒也不算歧視,能有這麼大反應,說來說去,不過就是連你們自己都瞧不起分校嘛。
可是不管怎麼樣,凌翔茜都知道必須地圓場。她不希望剛一開學就樹敵,還是一氣兒28個。
一打下課鈴,凌翔茜就站起身,擺出一臉笑容走近陸培培,輕聲問,「培培,你是哪個民族的?」
陸培培正坐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塗著指甲油,頭也不抬,「想不起來了。」
周圍有女生冷笑,凌翔茜鬧了個大紅臉,索性豁出去了,「剛才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在初中被人從背後詆毀過,多虧了林楊和蔣川的回護。凌翔茜慢慢學會收斂自己的傲氣和直率,很多時候和堅決不說對不起的尊嚴相比,少惹點麻煩才是真理。
何況,她真心地希望所有人都能喜歡自己。每當聽到對自己不好的評價,她就會鬱悶上半天,思索究竟是自己的錯還是對方小心眼,如果是對方小心眼,那麼有沒有補救的辦法……
凌翔茜幾乎忘記去想,究竟是什麼讓一個公主變得低三下四。
「你剛才幹什麼了?什麼故意不故意的?」陸培培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尖刻,凌翔茜心底尚未消磨光的驕傲讓她「呼」地起身。
「我來跟你道歉是因為我的確無心,也是我的涵養決定的。你自重!」
陸培培瞪著杏核眼半天沒說出話來。
瀟灑轉身的凌翔茜坐回到座位上之後,懊惱地捂住了額頭。
低下頭迅速地發了一條簡訊,「蔣川你大爺的!」
蔣川很快回復了一個笑臉符號「:)」。
「又誰惹你了?」
每當凌翔茜煩躁的時候,也許會選擇性地告訴林楊自己的煩惱,卻會發給蔣川同一條簡訊,蔣川你大爺的。
蔣川是她的出氣筒,蔣川說話越來越尖刻,當她有發泄不了的怨氣又放不下架子和修養去痛罵的時候,蔣川都會揣摩著她的心意,罵得痛快淋漓。
那個像影子一樣的蔣川。
凌翔茜沒有注意到,背後有雙眼睛一直在觀察著她從糾結到賠禮道歉再到憤而起身最後回到座位繼續糾結的過程。
和名字一樣銳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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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鈴打響,余周周后桌的米喬仍然沒有回來。
李主任早自習查班的時候發現了米喬剛剛貼了滿桌子的艾弗森的大海報,形成了花花綠綠的桌布,遠處一看極為扎眼。她向來是鐵腕主任,二話沒說上手就撕。
李主任是個思想很老派的老師,在振華任教二十年,現在仍然兼任七班的地理老師,上課時候最喜歡說的話就是,想當年振華每一個年級只有六個班,大家整整齊齊穿著校服,上課時候思路踴躍,下課時候還紛紛坐在座位上自習,任何時候都根本用不著巡查老師,安靜得地下掉根針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樣精英的振華,師大附中高中部根本連振華的尾巴尖都追不上。
中國有北大清華齊名,可是在省內,只有振華,只有振華。
所以也根本不需要什麼新校舍。李主任一想到伴隨這個華麗的大樓湧進來的那些借讀生和龐大的分校,就會心痛。
李主任對借讀生和振華墮落現狀的痛心疾首與面對艾佛森被毀容同樣痛心疾首的借讀生米喬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
余周周有那麼一瞬間都誤以為嘴唇發白的李主任要背過氣去了。
二十年教齡,大風大浪的考驗讓她最終還是站住了,窩窩囊囊的班主任英語老師得到通風報信衝進教室,幾乎是用拖的方式把米喬拉走了。
「我喜歡他,把他鋪桌面上我就想學習了,你管得著嗎?你管得著嗎?!」
米喬毫不示弱的吼叫在走廊裡面久久迴蕩。
余周周也不是沒喜歡過動畫片或者武俠偵探小說裡面的男主角男配角,然而像米喬一樣被拖走的時候還高叫著「你敢撕我男人我跟你拼了」這樣的傢伙,還是第一次見。
不由得笑起來。
許久沒有這種單純開心的感覺了。真是囂張的年輕啊,年輕真好。
鼻子有些酸。只是有一點點。
正在回憶著早上米喬的壯舉,抬起頭看見林楊遠遠地跑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跑得校服領子都有點歪,「我們班主任一直在嘮叨開學體檢的事情,拖堂了,我來晚了。」
余周周點點頭,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幫他把領子正過來了。林楊已經長得太高了,真的像一株參天的楊樹,余周周的身高停留在165,看他的時候已經需要仰視了。
有些事情,你清醒過來都不會明白自己怎麼會做得出來。
林楊怔住了,呆呆站在那裡不敢動,直到余周周縮回手,「嗯,這樣順眼多了。」
然後自顧自地向樓梯口走過去,無比自然,仿佛根本沒有發現林楊的羞澀侷促。
林楊剛剛那一瞬間的驚喜和悸動已經平息。
他不喜歡余周周毫不避諱心如止水地給他正領子的動作。他準備了那麼多話,想要跨過那道鴻溝。埋藏了一整年的話,畏縮不前,終於得到了她一句「我不怪你」,終於被她正視----卻忽然發現,對方只是把自己當做一個洋娃娃,連正領子這種曖昧的行為都無動於衷。
林楊揉了揉太陽穴,起步追上去。
辛銳在食堂看到余周周的時候,余周周正站在擁擠的窗口外圍呆望著。
余周周不喜歡一切擁擠的地方。辛銳心想這副樣子等輪到她打飯的時候估計盆裡面只剩下菜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