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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9:52 作者: 八月長安
    「你到底要幹什麼?」沈屾的表情有些不耐煩。原本應該在一旁起鬨「哇哇哇第一名第二名打起來了」的溫淼卻沒有力氣再關注她們。

    「你們倆是不是很緊張?」

    「我不緊張。」沈屾偏過頭,「有什麼好緊張的。」

    溫淼卻極為老實地點了點頭,「我緊張。我害怕一會兒手一滑就把玻璃瓶子打碎了。」

    余周周緊抓著他們的袖子不放手,「所以,來,我們推牆吧。」

    「你幹嘛?你吃飽了撐的啊,我看你倒是不緊張,你精神錯亂!」溫淼甩開她的手,氣鼓鼓地就要往會場裡面走。

    「我說真的,」余周周沒有惱怒,她心平氣和地解釋道,「以前在書裡面看到過,弓步站立,雙手使勁兒地推牆,可以收緊小腹的肌肉,能非常有效地抑制緊張情緒,真的!」

    她一臉殷切地望著溫淼,朝沈屾方向使了個眼色。溫淼知道,沈屾負責的「研究光在不同材質液體中的折射率大小」的實驗是整次公開課的第一個實驗,是開門紅還是當場砸鍋,這會影響到所有人的情緒。

    溫淼有些理解余周周瘋狂的舉動了。從來不好意思向沈屾搭訕的她,這次竟然豁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師大附中的表現刺激到了。

    「好……」溫淼點點頭,對沈屾笑笑,「咱們賣她個面子吧,估計是她自己緊張,不好意思推牆,非拽著咱們……反正這兒也沒人,就……就推一下……」

    真他媽傻到家了。溫淼說完這一席話,撇開頭不理會余周周感激的目光。

    於是三個人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確認走廊里沒人了之後,以余周周為中心,並排而立,平舉雙手,走到雪白的牆壁前。

    「一定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就當做這堵牆是真的能推動一樣,記住哦,一定要使勁兒!」

    她說完之後就第一個衝上去推了。溫淼張大嘴巴,他從沈屾驚訝的目光裡面也看到了同一個詞。

    大白痴。

    然而余周周旁若無人全情投入面目猙獰兩頰緋紅的樣子卻感染了他們。溫淼笑著跑到余周周身邊,弓著步埋著頭開始用最大的力氣推牆,不經意偏過頭看見沈屾也在一旁沉默地推著,面色沉靜,不像余周周那麼猙獰,然而太陽穴附近一跳一跳的青筋卻說明了她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氣。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余周周第一個敗退下來,擦了擦額角的汗。

    然後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仍然堅持不懈地在推著牆,似乎要把剛才那種緊張和自卑的情緒一股腦揉進牆皮里。

    終於結束後的沈屾喘著粗氣,朝余周周笑了一下,很短暫的一瞬,卻非常溫柔。

    而溫淼則真的感覺到了一種重獲新生的輕鬆感,胸口壓抑著的情緒一掃而空,他咧著大嘴笑得開懷。

    「喂,周周,」溫淼越叫越順口,「真的很有用啊,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些稀奇古怪的招數……」

    他停下來,忽然發現就在他們三個背後,站著一個抱著禮帽拎著斗篷的英俊少年,挺括的白襯衫,疏朗的眉目,還有……冷冰冰的神情。

    是剛才的羅密歐。

    「你們在做什麼?」

    沈屾立刻低下頭,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別的什麼。溫淼看到余周周張大嘴巴,一副偷地瓜被人當場抓到的表情,甚至有些過分的驚恐。

    「我們……」

    溫淼動了動嘴巴,想要解釋一下,畢竟自己在人家的學校裡面胡鬧,說來說去都有些理虧。

    可是少年只是盯著余周周,好像他和沈屾根本不存在一樣。

    而且,目光非常兇惡陰沉。

    靠,不就是推了你們學校的牆嗎,凶什麼凶,拽個屁!溫淼往余周周身前一擋,剛要開口理論,少年卻低下頭,聲音有些發澀。

    「余周周,我問你呢,你推牆幹什麼?」

    安靜的走廊像一條漫長的時光隧道,只有盡頭有一扇窗,透過熹微的灰白色的光。少年逆光而立,誰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原來他們認識。溫淼忽然覺得,自己已經被淡化到和牆壁一樣蒼白了。那種帶著涼意的沉默空氣把四個人都溫柔地包裹在了其中。

    劃破這團空氣的,是從溫淼背後走過來的余周周。

    她帶著一臉諂媚而極不真誠的表情,伸出左手輕輕撫摸著牆壁,好像是在給一隻大狗順毛。

    「我們只是順手做點好事……」

    少年臉上浮現出有些譏諷的表情,仿佛在說,撒謊精,接著瞎編啊。

    「是嘛,做什麼好事需要三個人一起推牆啊?」他挑著眉毛笑。

    余周周非常淡定地笑了,劈手一指牆面。

    「因為我們發現,你們學校的牆有點歪。」

    台下的不全是豬

    ˇ台下的不全是豬ˇ 「余周周你去死吧……」溫淼聲音小的像蚊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咬著牙。

    「我怎麼沒看出來牆歪了?!」林楊終於撕下了羅密歐的那張憂傷的臉,聲音也不再優雅自持----余周周忽然感覺到心底一陣輕鬆。

    這才是她所知道的那個林楊。

    「因為……」余周周歪頭看看筆直的白牆,「因為剛才我們已經把它正過來了啊……」

    有那麼一瞬間,余周周甚至覺得林楊就要撲上來咬自己了。

    每當她看到他,心裡就會有些複雜的慌亂,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統統脫離正常的軌道。又或者說,是她故意的,故意把話題都引向最遠端,好像這樣子就可以避開他們之間的那一大團愁腸百結。

    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用飯盒、衛生巾、少了一句祝福的同學錄,以各種奇奇怪怪的機緣巧合抹平時間的鴻溝,把最初的彼此粘合在一起。

    余周周沒有看到溫淼的鄙視目光,也沒看到沈屾眉眼間的錯愕。她依然毫不在乎地笑著,眼睛卻有些緊張地盯著眼前的林楊。

    林楊沒有笑。在有些漫長的沉默里,他像只小獸,一點點收斂起受傷時候立起的毛髮和突出的利爪,只是微微眯了眼睛,安然和余周周對峙,帶著一絲凜冽的味道。

    余周周所知道的那個氣急敗壞的林楊,只出現了幾秒鐘,就隱沒在了歪牆之中。

    「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林楊笑了,可是這笑容一丁點都不溫暖明亮。

    余周周揚起眉毛,胸口有些堵得慌,但卻沒有反駁。

    「你都多大了,還找這種藉口,以為自己小學沒畢業啊?」

    「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沒影了,現在不知道從哪個旮旯冒出來,就又開始用你那點小聰明糊弄人欺負人?」

    林楊抱著胳膊倚牆站立,每一句話都語氣平緩,甚至帶著點不屑的笑容,只是尾音處輕輕的顫抖泄露了一絲真正的情緒。

    溫淼愣住了,他看到三分鐘前還如同女王般掌控著全局的余周周此刻已經低下了頭,臉龐微紅,看不清表情,只有馬尾辮還高高地翹著,像只不肯認輸的喜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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