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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9:52 作者: 八月長安
    瑪麗貝爾是為了世界的美麗自然的和諧而存在,星矢是為了保護雅典娜,美少女戰士要替月行道維護世界和平,上杉和也是為了甲子園而訓練,湘北是為了在大賽里稱霸全國而拼搏----那麼,余周周女俠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著呢?

    這個問題從奧數和升初中引發的憂鬱情緒中生長出來,讓她心慌。

    為了揚名江湖?

    余周周的江湖,太深太深。

    畢業的情緒感染了很多人,這一年的聖誕卡片和元旦祝福被大家早早提上日程,所有的祝福里,都提到了「畢業後還是好朋友」,提到了「我們永遠是好朋友」,提到了「祝願你前程似錦」----是的,前程似錦,一個對於小學生來說十分玄妙卻又缺乏意義的詞語。

    前程是什麼?學不會奧數的孩子,也有前程嗎?余周周發現,即使天空遠比大地要廣闊得多,其實站在地上如此渺小的自己能看到的,也只有頭頂上方被樓群分割出來的這樣狹小而不規則的一塊。這就是每個人的前程,只有這樣一小塊,小得似乎連一個奧數都能把它遮去一大半。

    余周周呆坐在單槓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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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楊走出教學樓,第一眼看到的,是單槓上,坐著一隻安靜的雪人。

    他在門口呆立了半天,直到後背被同學推了一下,「幹嗎呢你,怎麼還不出去?一起來踢球吧,早就說要踢雪地足球了,上次下的那點雪,塞牙縫都不夠!」

    有女生在一旁笑,「你喝西北風就行了,幹嘛拿雪塞牙縫啊!」

    他們打打鬧鬧鬥著嘴,林楊才醒過來了一般,別彆扭扭地朝余周周走去,可是站到了單槓旁邊,卻又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開口打破這份寧靜。

    「周周?」

    太久沒說過話,連名字念出來都很生澀。

    甚至這一次的疏遠隔離,遠比那四年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的「恩斷義絕」還要慘烈。林楊說不清為什麼,總之那天,當媽媽氣得直哆嗦,指著他說「你能不能聽我的話,能不能不給我惹事,能不能讓我消停兩天,能不能……」

    他哭著點頭,說,能。

    大人的世界,遠比他所見到的複雜。他不喜歡對著周沈然父母笑得如此迎合虛假的媽媽,但是卻又不能討厭自己最最溫柔美麗的媽媽,他想不通,非常想不通。

    自從三年級周沈然跳了一級升到林楊的班級開始,他就覺得爸爸媽媽的態度很不對勁兒。或許是習慣於看到媽媽在面對別人的諂媚作出雲淡風輕的回應,所以一旦在媽媽的臉上看到同樣的小心翼翼,他很不忍,很難過。

    所以他說,媽媽我錯了。

    余周周低下頭,「是林楊啊。有事嗎。」

    林楊低頭,「沒事。」

    撓撓後腦勺,又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很白痴。班裡面一大半的同學都去打疫苗了,只剩下他們幾個接種過疫苗的同學被放出來上體活課,所以他才覺得現在跟余周周說幾句話,應該不會被老師發現,或者被凌翔茜她們打小報告。

    只好隨便找個話題。

    「周周,你上個禮拜的考試……考得怎麼樣啊?」

    「不好。我都不會做。」

    林楊愣住,仰起臉,零星的雪花落在臉上,涼絲絲的。

    「那……」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余周周,也實在是不明白,奧數到底有什麼難的,余周周這樣聰明,為什麼她總是學不會?

    「其實,我記得我上的那個奧數班的老師說,不學奧數也沒關係,奧數,奧數一點用處都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學呢?」余周周歪頭看她。

    林楊對這場莫名其妙的談話毫無準備,被噎得沒話說,他有些窘迫地看著余周周,發現余周周只是緊盯著遠處圍成一圈堆雪人的眾人,絲毫沒有關注他。

    他沉默了。余周周看著別人的雪人,他卻看著自己的雪人。

    雪人忽然展顏一笑,臉上再次盛開了五瓣月牙。

    「林楊,上次,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

    「……什麼事?」

    「你知道我沒有爸爸這件事吧。」

    這個問題冷不防冒出來,林楊驚訝得幾乎要跳起來,他慌張地看著被雪覆蓋的鞋面,斟酌著應該怎樣回答,沒想到余周周突然從單槓上面跳下來,濺起一片積雪,肩膀上堆積的雪花也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林楊你以後想做什麼呢?你為什麼要學奧數,為什麼要當大隊長呢?你會上師大附中的吧,然後考到好學校去----我聽說全省最好的高中是振華,全國最好的大學在北京,你要去北京嗎?然後你想做什麼呢?」

    余周周從來沒有語速這樣快地對他提一大串問題,林楊連一個問題都沒有想清楚,余周周就已經站到了他面前,笑眯眯地拍拍他的頭----甚至還需要踮起腳,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比她高了。

    「我隨便問問。」

    他鬆口氣。

    「所以,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她繼續笑眯眯地說。

    林楊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雪人背著手,一步步地朝著人群走過去。

    「周周!」林楊焦急地喊起來,「你沒事吧,你怎麼了?」

    余周周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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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接近人群,余周周才發現,堆雪人的同學們情緒有些激憤。

    「我說了不是我!」

    詹燕飛的嗓子幾乎都要喊破了,可是剛下過雪的操場上,她的喊聲似乎被不知名的怪物吸走了,聲嘶力竭,仍然聽起來很沒有底氣。

    「不就是不帶你一起堆雪人嗎,你至於嗎?」許迪哼了一聲,把鐵鍬往地上狠狠一撇。

    「怎麼了?」余周周推了推身邊的李曉智。

    李曉智有些為難地看了看糾紛中心的幾個人,「雪人馬上就堆好了,凍得特別結實,可是有人發現雪人背後印上了一個腳印,不知道是誰踩的,大家一開始沒注意,澆上了水,現在都抹不平了。」

    「那跟詹燕飛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是誰說……反正有人說是詹燕飛踩的。剛才她還在雪人旁邊轉了半天,許迪說她不幹活就讓她離遠點,她還跟許迪吵架來著。」

    「誰說是她踩的?」

    「不知道。反正有人這麼說的。」

    「有人」是世界上最神奇最強大的人。

    余周周看著詹燕飛徒勞地跟一群男生女生對峙,在詹燕飛的對手中甚至還看到了徐艷艷幸災樂禍的笑臉。她有些難過,可是也沒有勇氣與這麼多人為敵,去站到詹燕飛身邊為她爭辯什麼,只好低下頭,狠狠地鄙視自己。

    「算了算了,都堆完了,好賴都這樣了,大家快點手拉手圍個圈,然後我就拿鐵鍬把雪人拍碎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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