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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9:52 作者: 八月長安
    這樣的咒語,專門用來召喚「分離」「變心」「背叛」「懷疑」。

    所以,永遠不要說永遠。

    照妖鏡

    ˇ照妖鏡ˇ

    那天吃晚飯的時候,林楊格外地興奮,不住嘴地講著學校發生的事情,當然,關鍵詞一直都是,余周周。

    「爸爸,照片洗出來沒有啊?」

    「哪能那麼快啊,」林楊爸爸給他夾了一塊秋刀魚,「估計周五差不多吧,你小劉叔叔最近忙著呢。我突然想起來,當時讓周周抱著獎盃和你一起照一張照片留念就好了。」

    林楊把米飯咽下去,眨眨眼睛。好像是有點遺憾。

    他很快就拜託了懊惱,「沒關係啊,有的是機會。以後再照。」

    林楊爸爸笑了,用左手摸摸兒子的頭髮,抬頭卻發現妻子一直低頭盛湯,一言不發。

    等到林楊跑進客廳去看《三眼神童》的時候,林楊爸爸才捧著一杯茉莉花茶踱進廚房,看著正在刷碗的妻子問,「愛蘭,怎麼了?」

    林楊媽媽神色複雜地放下手中的百潔布,把最後一隻盤子插進碗櫃,嘆口氣,「我正打算一會兒林楊睡了再跟你說呢。」

    「他在學校淘氣了?」

    林楊媽媽搖搖頭,直截了當地插入主題,「你猜那個余周周是誰?」

    「誰?你到底還是跑到學校從老師那裡打聽了?說不定老師還會以為你家兒子現在就早戀呢。」林楊爸爸輕輕地笑。

    「要是從小張老師那兒知道的還好了呢。你猜今天誰去我們處了?」

    「你們女人就這麼喜歡把事情一半一半地說?」

    「我那是怕我一氣兒都說了你接受不了!」林楊媽媽陰沉著的臉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她白了丈夫一眼,長嘆一口氣,「今天周書記的那位兒媳來了。她來省委辦事,不知道那根筋搭錯了就溜達到我這兒來了。」

    林楊爸爸安撫地拍拍妻子的肩,忍著笑,「那真是辛苦你了,她又說什麼了?」

    「她家兒子明年不就入學了嗎?估計也是閒的沒事兒,聽說林楊蔣川還有倩倩都在師大附小,就來打聽學校的情況。本來也沒話可說,東拉西扯半天她也不走。」

    「別有所圖吧?」

    「可不是嗎。她說著說著我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你猜她問我說什麼?她問我咱兒子班裡有沒有一個叫余周周的。」

    林楊媽媽滿意地看到丈夫的臉上終於有了興致和疑問,「為什麼問這個?」

    「你忘了周局當年結婚前的荒唐事兒了?當年那個姑娘把孩子生下來了。我以前聽說的才玄乎呢,說這孩子出生的那天正好是周局結婚辦喜酒的那天。當然這肯定都是胡扯,後來周書記上台,這些私底下的傳言就都壓下來了。」

    林楊爸爸許久沒說話,皺著眉頭盯著洗碗機看了許久才開口,語氣中有一絲火氣,「既然當年都壓下來了她還跟你提?嫌事兒不夠大是吧,她吃錯藥了吧?」

    「誰知道,周少奶奶一直精神不大正常,」林楊媽媽解下圍裙,「我甚至都懷疑,這個余周周能上師大附小,說不定也是周局在背後運作的,讓他老婆知道了,兩個人大吵一架之後就她跑我這兒來打聽情報了。總之我假裝我不認識。」

    林楊媽媽說到這裡,朝客廳看了一眼,放低聲音,「總之,告訴林楊以後跟余周周少來往----我倒不是真的在乎她是不是單親……我就是不想跟他們兩家扯上關係,讓那個少奶奶知道了還不一定怎麼想呢,說不定以為咱們是故意給她上眼藥呢。」

    林楊爸爸揚起眉毛,好像想說什麼,停頓了一會兒,卻只是說,「你兒子肯定不會聽話的。」

    「不聽話就管,怎麼能慣著他胡來?不告訴他也行,反正本來也不該他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從明天開始咱們接他回家,平時就叮囑小張老師多看著他點,不讓他下課亂跑,反正跟那小姑娘也不是一個班級的,要斷還不容易?」

    妻子說得頭頭是道,他於是只能苦笑著說,「就這麼辦吧。」

    林楊媽媽語氣終於還是軟下來,「說真的,多好的小孩兒,怎麼會是這麼一個背景?我倒是挺喜歡這小丫頭的,結果現在可好,想可憐她一下都不敢了。」

    林楊爸爸低頭無聲地笑,同情心這種東西,就是在能夠保全自身的情況下才會有的消遣。

    只是可惜了,多好的兩個孩子。他把感慨就著茶水咽進肚子裡。

    「他們還這么小,少了個小夥伴就像得了場感冒,即使不吃藥不打針,一個星期也就痊癒了,」他安慰著有些自責的妻子,「沒什麼大不了的。」

    客廳里又爆發出林楊的大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三眼神童寫樂小朋友又開始調戲他的小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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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周周回到家裡面,放下書包跑去跟外婆打招呼,卻跟余婷婷在客廳面對面撞上了。

    她下意識地側過身,讓戴著兩道槓的左胳膊背對余婷婷----她不知道為什麼擔心自己刺激到這個小表姐,儘管平時對方平時沒少用小紅花和兩道槓刺激她。

    外婆的房間是關著門的,她敲了敲,推開,發現媽媽竟然已經下班了,她正和外婆說著什麼。

    「周周回來了?」外婆把目光從媽媽臉上轉移到門口,笑著問。

    「恩。」

    「外婆把掛水結束咱們就吃飯,我跟外婆有點話要說,周周先去做作業吧。」媽媽站起來檢查了一下鐵架上的鹽水瓶。外婆最近身體又有些虛弱,剛剛結束不久的輸液又開始了新的療程。

    「好,」余周周剛剛轉身想要離開,突然又轉回頭,指著自己左臂上嶄新的兩道槓,「媽媽,謝謝你。」

    媽媽和外婆的神情很複雜,既有對她莫名道謝的驚詫,也有看到周周的兩道槓之後的喜悅。媽媽終於眨眨眼睛,「你知道了?你們老師跟你說什麼了?」

    余周周搖頭,「什麼都沒說。謝謝媽媽。」

    媽媽淺笑,「媽媽為了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應該的,謝什麼,像個小大人似的。」

    她還是搖頭,「一定要謝謝媽媽的,」重點在後半句,「但是,以後不用這樣了。」

    媽媽的笑容停滯了一下,然後瞭然。

    「周周,你不懂。」

    你不懂,求來的寵愛和關注永遠不是一錘子買賣,它就像張大嘴巴的怪獸,它永遠不滿足,它永遠那麼飢餓。

    余周周的媽媽並沒打算教給她這些烏七八糟的理論,她只是下決心,以後再給那位於老師捎帶進口化妝品的時候,一定要囑咐她別讓孩子知道這件事。

    最美好的幸福就是一無所知。她之前沒有能力讓她獲得這種單純的快樂生活,但是現在,她絕不放棄努力。

    余周周執拗地看著她,於是她只能點頭,「好,媽媽以後不這樣做了。周周憑自己的努力已經能做的很好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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