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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8:42 作者: 八月長安
「那個……你有沒有……面紙,我說面紙,一元錢一包的心相印或者清風。這個就不用了……」你要麼趕緊滾,要麼給我面巾紙,我挺不住了!江百麗在心裡哀號,一邊顫顫巍巍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把手帕朝背後的男人遞過去。
「沒有。別磨蹭了,手帕送給你了。」
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意,雖然有點捉弄的意味,但是仍是善意的。她狠了狠心,展開手帕,先裝模作樣地抹了抹淚痕,然後極快地擦了鼻涕,努力做到一點聲音都沒有,然後迅速地把手帕揣進兜里,回頭朝對方討好地一笑。
立時僵在那裡。
橙色路燈下,黑色大衣包裹下的帥氣男子,眉眼間穩重豁達的氣質,還有那個洞悉一切,有點使壞但是卻很善良的笑容。
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那輛把小混混都趕跑的黑色轎車,和那個裝酷的少年。也是這樣的橙色路燈,也是在她狼狽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黑色身影。
她哇地哭出來,蹲在地上抱住雙腿,這次,真的是無法收場。
她不是聖母也不是復仇女神。她只是普通的江百麗。
普通到那個男孩子對她說「分手吧」的時候她既沒有辦法淡然地掉頭走開,也沒有辦法帥氣地揚手甩一巴掌解氣。想要高姿態,最終卻還是沒出息地濕了眼眶,問他為什麼。他不提陳墨涵,只說對不起,只說沒有為什麼。
她只執著於一個問題,為什麼。
他無奈。你真想知道,我給你編一個好了。
那個男人蹲到她身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帶著無可奈何的口吻說,「不就是擦鼻涕嗎,一點都不丟臉。」
「我被甩了。」她哽咽著說,「我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更丟臉。其實最丟臉的好像是,全世界都知道我特別愛他。」
他就這樣溫柔地拍著她,溫柔地說,「全世界知道什麼啊?一天只有24小時,沒有人願意分神來看你。所以你也不要把自己的時間都用在看你前男友身上。」
他陪她慢慢地走著。江百麗很不好意思地把那塊擦過鼻涕的手帕又掏出來用,但是這次沒有迴避他。
「你是誰?」她鼻子堵了,發出的聲音像感冒了一樣。
「我叫顧止燁。是你們學校學生會今年的贊助商派出的代表,來參加你們今天下午的新年晚會和晚上的酒會的。」
「我叫江百麗。」她高興地說,「現在讀大二,在經濟學院。剛才我也在那個酒會裡面啊。」
「那太好了,能不能陪我找回剛才開酒會的地方?我的車停在那兒。我覺得氣氛無聊自己出來逛的,結果迷路了,你們學校的路七拐八拐的讓人糊塗。還好碰到你。」
她笑著說,沒問題。
他的車停在交流中心的大樓後院。她看著他走向一輛奧迪。
她分不清什麼A6A8的,她只知道那是四個圈,只知道那是戈壁出現在她眼前時候坐的車。
該死的眼淚。手帕已經被她團的皺巴巴了。
他打開車門的時候抬手看了一眼表,說,「你要是不想回去,反正距離新年還有兩個小時呢,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好不好?」
江百麗想對洛枳發誓,她當時的確是考慮了一下的----可是他笑得像個大男孩,舉起雙手投降一般,對她說,「我不是壞人,也不是怪叔叔,何況你又不是蘿莉。」
她立刻堅定地點了頭,生怕點頭點的晚人家說她矯情。
其實她去的並不是酒吧。他突然改了主意,說這時候酒吧太亂了,問她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她想了半天,抑制住說去吃水煮魚的欲望,張口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你看哈根達斯怎麼樣?
靠。哪兒跟哪兒啊。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她希望他否決又怕他笑她,沒想到他仿佛沒意識到她說了什麼一樣,說,走吧。
走吧。百麗很感激他的態度。戈壁總是對她冷嘲熱諷的,好像她說什麼都不對。所以她覺得顧止燁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太淡定太男人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應該跟他聊什麼,只是在他面前她很安心,他比她大很多,早就褪去了戈壁他們那樣的男孩子身上的焦躁和尖銳,懂得分辨紳士和軟弱、霸氣和裝酷之間的區別。
「平常除了學習之外,都喜歡做什麼?」
百麗努力地想了一下自己能稱得上業餘愛好的行為,得到的結論很沮喪,「在線看小說,BBS潛水,看韓劇,我還喜歡上天涯八卦……」
沒想到顧止燁並沒有笑,反而繼續津津有味地問,「喜歡看什么小說?」
百麗更窘迫,她很希望自己能喜歡上點什麼xx流派的代表作或者xx屆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早期作品一類的,和這樣一個溫文的男人面對面坐在流淌著高雅音樂的哈根達斯,是應該談論一下這種話題的吧?但是,她還是決定說實話。
「言情。尤其是台灣小言。」
當初她一直在陳墨涵面前掩藏著怕為她所不屑的那句話,終於還是光明正大地講了出來。
說了又怎樣,她想,有品位沒品味難道是你說了算?
沒想到他皺著眉頭苦惱地長嘆一口氣。
「我也喜歡,怎麼辦,你會不會笑話我?一個28歲的大男人?」
所謂獨一無二
他愁眉苦臉的樣子誇張的好像演戲,卻很可愛。百麗啞口無言了半天,只能默默地說,其實……是怪了點……
「我原來有個女朋友很喜歡這些東西,我一直懷疑這種東西有什麼讓人著迷的,看封面就頭疼。那時候我工作壓力很大,煩心事又多,她卻總是傻呼呼的,捧本書窩在沙發角落,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我喜歡她的單純,但是單純的就像養個女兒,我累了。」
「後來分手了。她有二十幾本書落在我家。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什麼台灣小言,有天突然想起她----那時候我接觸的女人都是頂著一張粉底畫皮的妖精,我很懷念她,就隨便拿起一本書來看。書其實挺有意思的,沒那麼多勾心鬥角,比現實生活中誇張了點,更重要的是,我在那裡面看到了我那個普普通通又單純的小女朋友。」
百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不會安慰別人。」
「幹嗎要安慰我?」他笑,目光放遠,整個人沉浸在回憶中。
百麗笑起來,「要是我室友在就好了,她特別毒舌,不過說話挺有道理的,雖然冷了點,但是是好心人。」
「你室友?」
「恩,其實今天晚上她陪我去參加的酒會。我本來是去砸前男友的場子的。」
她的後半句讓他笑了出來,「砸你們學生會的場子?好歹我也是贊助商之一啊,後來你砸了沒?」
「沒有。」她搖搖頭。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成功而幸運地導演了一出借刀殺人,最後成功地砸了場子。
「我以前是典型的沒大腦,只會三板斧,哭,鬧,說分手。今天……洛枳說我終於學的聰明點了,但是我不喜歡這樣。我覺得我變了。」百麗咧嘴想笑,可是嘴角卻是向下的,她及時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