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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8:42 作者: 八月長安
    洛枳默默無語地盯著他。

    他突然湊近她,在她耳畔輕輕地說,「拜託,我在幫你脫身。那個人是今年學校新年晚會和今天的跨年酒會的贊助,家族企業的闊少,我不知道領導都走了他為什麼現在還留在這兒。」

    「所以呢,」他的氣息噴在她耳邊,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些異樣的感覺,往旁邊躲了躲,結果他反而湊得更近。

    「所以你要是不想成為被包養的女大學生就離他遠點。」

    洛枳失笑,「你見過包養我這種姿色的女大學生的富翁嗎?滿場的美女結果就挑上我?」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側過臉努力不讓身邊的那位顧總聽到。

    「你不能否認他不是暴發戶,暴發戶怎麼會知道Tori Amos?暴發戶都聽《狼愛上羊》,所以也許他看中了你的氣質也說不定。」

    「他精神不正常吧。」

    「誰知道呢,也許他看上你,就是他精神不正常的最好證據。」

    「我真該謝謝你。」洛枳咬牙切齒地說,奪過他手裡的耳機塞回耳朵。

    「不謝。」盛淮南囂張地一笑,像個得勝的十歲男孩,眼光若有若無地瞟過冷眼看著他們的顧總,示威一般伸長右臂把手從洛枳背後伸過去搭在她的右肩上。

    洛枳身子一僵。

    她緩緩抬起手挪走他的手,然後把手伸到口袋裡按下停止鍵,耳機裡面Scarlet’s Walk現場版在開篇的那個尖利的高音處戛然而止。

    「盛淮南,你自重。」她說。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酒桌那邊吸引過去了。一個鮮紅的身影出現在酒桌邊,充滿敵意地瞥了一眼陳墨涵,然後一臉假笑地對戈壁說,「你們喝酒怎麼都不叫我啊,上次我們不是還說其實誰都拼不過江百麗嗎?戈壁你記不記得當初你跟我們五朵金花拼酒的時候你家江百麗超級護著你,以一敵五那叫一個壯烈。江百麗去哪兒了?今天她不應該不在啊?」

    喧譁的酒桌霎時一片寂靜,陳墨涵的臉色仿佛剛從地窖里爬上來一樣寒,而戈壁低著頭,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喝多了,看不清表情。

    紅衣女生帶著笑容環視全場,突然又一次大叫起來,「江百麗,過來啊,你不是最能護短了嗎?你家男人又被灌了!」

    洛枳這才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百麗已經默默地坐在角落裡面了。

    看客們雖然也很尷尬,但是各個都抱著胳膊看熱鬧,誰都不講話。

    更有趣的是,洛枳看到顧總臉上的表情堪稱精彩。他先是迅速地順著紅衣女生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右後方的江百麗,又扭過頭來看洛枳,神色驚訝而尷尬,仿佛剛剛得知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

    江百麗緩緩站起來,表情平靜安詳,仿佛真的是一個聖母,一步一步從陰影走進光線下的酒桌,朝著紅衣女生勉強地一笑,蒼白而隱忍,一顆眼淚恰好落下,被所有人清楚看到眼裡,然後輕聲說,「我不是他女朋友了。」

    戈壁就是這個時候抬起頭,洛枳驚訝地看到,他眼睛紅紅的,臉上居然有淚。百麗溫柔地一笑,拿起他面前的酒杯,仰頭一口喝下,這幾天瘦下來下頜的曲線看起來很美。

    「不能喝就少喝點,我知道你高興,但還是身體要緊。」

    百麗說完,就留下張大嘴巴石化的眾人朝會場的出口走過去。白襯衫勾勒出她乾巴巴的可憐背影,此刻看起來,倒是決絕乾脆。

    這一幕真是太絕了,要說之前沒有走場排練,洛枳都不敢信。

    不過耍帥永遠是需要別人來善後的。洛枳站起來越過顧總走到百麗剛剛坐著的位置上拿起她遺留下來的藍色羽絨服也跟著朝門口走過去。而盛淮南則拎起洛枳位子上面毛茸茸的白色外套跟了上去。

    江百麗剛走出交流中心的大門就被洛枳追上。

    「行了,幕布都落下來了,也該穿上外套了。我早就說過你很有cosplay的天賦。簡直是瑪利亞下凡。」

    百麗接過衣服穿上,朝洛枳笑,笑著笑著就撲到她懷裡哭起來。

    好了,終於落入人間道成肉身了,洛枳一顆心回歸原有的位置。

    「你這招真狠。」洛枳拍著她的後背,即使曾經江百麗的善妒和戈壁的花心人盡皆知,但是今天之後,江百麗算是把聖母形象普及到了每個人----包括戈壁----的心中。自從一個星期前戈壁提出分手,她不哭不鬧,甚至在不知道他們分手的小幹事找到她幫忙的時候仍然不遺餘力,讓戈壁大為震撼。今天戈壁紅紅的眼睛告訴洛枳,其實他還是有點愧疚之心的。

    江百麗胡鬧了這麼久,也終於算是扳回一城。

    「我不是聖母瑪利亞,」百麗含著眼淚朝洛枳惡狠狠地一笑,「我不會罷休的,我管他愛誰,總之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

    她放開洛枳,指著她背後拎著外套的盛淮南大聲說,「洛枳是好女孩,你要是敢對不起她,咱們就走著瞧!」然後大步離開。

    她還是當聖母比較有前途,洛枳想著,嘴角抽搐不已。她轉身朝盛淮南尷尬地半鞠躬,說,「對不起,她精神不大好,你大人大量,就當笑話聽吧,不過我的確算個好女孩。」然後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外套打算逃跑。

    盛淮南不鬆手,洛枳揪著帽子,他扯著衣角,兩個人一時僵持不下。

    洛枳抬頭,看到盛淮南沒有笑容的臉。他還穿著襯衫,領帶已經鬆開,呼吸間白氣繚繞,耳朵和鼻頭凍得有些紅。

    「進屋行嗎?有點冷。」他用空著的那隻手撓撓後腦勺,人畜無害的笑容讓洛枳楞了一下,結果被他抓到先機抽走了外套。洛枳上前一步去搶,他順勢把外套藏到背後,結果她沒站穩,一鼻子撞上了他的胸口。

    鼻子很酸,她疼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淚眼朦朧地抬頭看不清他的臉。

    「盛淮南,你是不是想玩死我?」

    洛枳輕輕地說,已經不知道眼淚到底是因為鼻子的疼痛還是別的。

    下一個瞬間,已經被他拉進懷裡。

    她的臉頰貼在領帶上,冰涼絲滑的觸感並不溫暖,甚至還沒有她自己的眼淚溫暖,然而大腦已然當機,他的一隻手抓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按在她腦後,輕輕地摟著她。

    「我……對不起。「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洛枳一下子清醒過來,努力掙脫了幾下都掙脫不開。

    「我原來只以為你是非觀特別,總為奇怪的事情道歉。沒想到你道歉的方式更特別。」她冷冷地笑了一下。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冷嘲熱諷,輕輕地放開她,卻沒有鬆開那隻緊緊抓著她的手。

    「別凍壞了,進門去說吧。」他牽著她走進門。

    洛枳一直低頭沉默地跟在後面,他牽著她一前一後地走,一路上收穫了無數八卦的「天啊」,盛淮南是用什麼表情面對他的那些驚訝的同學們的她一點也不知道,只能低著頭努力讓頭髮更多地遮擋住自己的臉。

    然而會場的場景讓她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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