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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6:44 作者: 居筱亦
    剛到醫院門口,就與一對年輕夫妻擦身而過,手裡抱著孩子,應該是剛當上父母的小夫妻,她忍不住回頭愣看著,年輕的媽媽一臉溫柔地抱著小寶貝,笑得很甜蜜,年輕的爸爸小心翼翼地護著他們上車,末了還忍不住親了妻子一下……

    何其溫馨。

    「小冉?怎麼了?」蘇曉沐拍拍小冉的肩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然後瞭然地輕嘆了一聲。

    小冉回過神來,不自在地撥了撥頭髮,低頭說:「沒什麼,走吧。」

    到了手術區,護士循例要給她再講解一遍手術相關事宜,儘管早已經一清二楚,可聽到「刮宮」這樣的字眼還是讓夏小冉本來就蒼白的臉色白了又白,她緊緊地抓住蘇曉沐的手,緊得蘇曉沐都覺得疼,身體也忍不住發顫,蘇曉沐也跟著難受,淚水在眼裡打轉,這一幕,跟當年的她何其相似?

    排在夏小冉前面的還有一個女孩子,由母親陪著,兩人臉色都不好看,那位母親一直罵女兒不懂事不爭氣,女兒都默默忍受,手術時間不長,等再出來時那女孩的臉比紙還白,脆弱得好像被風一刮就走,可她母親還在不停地罵,罵聲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然後輪到夏小冉,沒有蘇曉沐扶著的話她幾乎站都站不穩,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乾了似的,走廊白刷刷的陰寒鑽進她的身體裡,感覺每走一步都有個錐子從腳心戳中她的心臟,她像一個殺人兇手,而且準備要殺死自己的小寶貝。

    眼前湧起一層薄霧,她什麼都看不見,只浮現出很多人的臉,想起很多事,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什麼是應該,什麼是不應該,痛苦的眼淚簌簌地落下,看得蘇曉沐的心裡也不好受,卻只能穩穩地扶著她。當觸碰到那扇如同鬼魅的門的時候,夏小冉終於控制不住地癱軟在蘇曉沐的肩膀,搖著頭大聲喊:「不,不,我不要做手術,不……」她整個人已經處於幾乎崩潰的狀態。

    那位值班護士似乎見多了這樣的事,見怪不怪,很職業性地點點頭說:「那家屬跟我去辦手續。」又看了一眼夏小冉的病歷,說:「以後記得定期來醫院檢查。」

    ……

    一直在家裡等消息的夏之年和溫淑芳坐不住,兩口子穿了衣服就往醫院趕,看到夏小冉一臉慘白的癱在病床時夏之年幾乎要暈過去,好在蘇曉沐及時做了解釋。他們懸著的心一下子安了,老實說,還鬆了一口氣。他們家祖孫幾代都是心腸極軟的人,於是孩子就這樣保住了,這小寶貝以後就是他們老夏家的寶貝疙瘩,他們來撫養。

    接著蘇曉沐又在夏家陪了小冉兩天才趕回北京過年。

    這一切的一切,傅希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惱小冉倔,卻又忍不住心疼她,為什麼要一個人承受這些?他默默地在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結束北京這邊的事情到她身邊陪著,既然她選擇了留下孩子,那就充分說明他們之間還有可能。

    他心急如焚,可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一星半點,每天正常作息,偶爾跟周躍民他們出去樂一樂,不過菸酒已經很少碰,過了年初七,大家都上班了,他也重新回公司處理積壓成山的文件,看起來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可人卻一天比一天的瘦,傅夫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這一天她終於忍不住,把傅希堯叫回家裡來。

    傅希堯笑著說:「媽,這麼急著喊我回來有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瞧瞧你,都有眼袋了,我讓芳姨給你燉了湯好好補一補,都累成什麼樣子了?」傅夫人哪裡不知他是借工作來麻痹自己,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您甭擔心我,我可結實著呢!」傅希堯誇張地彎彎臂膀一直笑看著母親,眼睛一轉又問,「是不是您又看中了誰?得,把時間地點告訴我……」

    傅夫人沒好氣地點了他額頭一下,說:「你當你媽是專職的媒人啊,哪裡有那麼多的女孩子天天等著你青睞,瞧你美的!我也煩了催你,總之你正經地帶個人回來,我也不再問你旁的。」

    「媽,難道您的意思是……」傅希堯一陣狂喜,激動地抱了母親一下,可他很快又蔫了,猶豫說,「可爸他不會同意的。」

    「你爸那邊我自會說通,你管好你自己,別再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惹他生氣就行。」傅夫人如是說,雖然她沒有明講,也落不下這個臉,可是態度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算是默認了。

    而傅希堯像得了聖旨似的樂得嘴都咧歪了,孩子氣地挨著母親說:「謹遵母親大人懿旨!」總算取得革命勝利的第一步。

    第二天他趕回公司把事情交代了一遍就匆匆上了飛機。

    當他出現在夏小冉面前的時候,夏小冉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直到他得寸進尺地摸摸她的腰說:「你變胖了。」

    她才回過神來,他怎麼陰魂不散的?

    嘗試

    在家裡住了一個多月,有溫淑芳好湯好水的照顧著,夏小冉的身材比之前圓了一小圈,整個人看起來也比在北京那會兒精神很多,這當然是傅希堯希望見到的,可另一方面他又很不是滋味,無時無刻不想讓她待在自己身邊愛她護她疼她,最好是幸福得讓她忘了那些荒唐的過去,可他知道這很難,比登天還難,因為夏小冉的心是硬的,只對他。

    夏小冉什麼也沒說,也沒正眼瞧他一下,逕自往醫院路口的公交車站走去。

    傅希堯又不敢碰她怕她掙扎會傷到孩子,捏捏拳頭就像個小跟班似的跟在她身後,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只怕認識他的人都會嚇得掉了下巴。不過傅希堯僅有的耐心在看到公交站台上那密密麻麻的人時瞬間告罄,臉黑了大半。

    他也顧不得什麼,拉著夏小冉的人半是祈求半是強勢地說:「坐公交太擠了,我有車,你想去哪兒?我送你吧。」其實他也就是問問,他早就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因為她的體質不好,之前又有流產先兆,所以固定每周五去產檢,聽聽胎心是否正常,然後就回家。

    她的產檢報告,他也有一份。

    夏小冉挑起眉,甩開他的手往前走,正巧來了一輛公交車,她根本不管車子是到哪裡的就隨著人流擠了上去,像是故意跟傅希堯對著幹似的。傅希堯氣得牙痒痒,卻也拿她沒辦法,訕訕地尾隨而上,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她免得被別人撞到。幸好車上的人不算多,夏小冉找到位置坐下,傅希堯也沒臉沒皮地坐在她身邊。

    已經過了春分,天氣漸漸回暖,路旁的樹都發了綠油油的嫩芽,一派春意盎然。側眼看去,夏小冉穿了件紫色的呢子大衣,裡頭配著白色的高領毛衣,已經四個多月的身子開始顯懷,還帶著學生稚氣的臉蛋也逐漸有了當媽媽的風韻,傅希堯一下子看痴了,她懷的是他的孩子,有了這樣的牽絆,這輩子他們是分不開了。

    「冉冉,咱們好好地談一談,行不?」傅希堯習慣性地拉著她的手幫她搓暖,悶聲道,「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夏小冉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到衣兜里,逼自己忽視那份溫暖的觸感,轉過臉看出窗外,淡淡地說:「我和你無話可說,這樣下去也沒什麼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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