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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6:44 作者: 居筱亦
    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過。

    想來想去,張嫻最後鼓勵地問:「小冉,你還記得你在新生入學的紀念冊上寫了什麼話嗎?」

    聞言,夏小冉又緩緩露出笑容:「做好我自己。」是的,不管別人說什麼或者做了什麼,只要她還是她,就足夠了。

    每年年末各個院系都會辦一場晚會辭舊迎新,由學生會負責,夏小冉被同系的岳師兄拉去充數幫忙布置會場,幾日的忙碌也漸漸地沖淡了縈繞的愁緒,這是她在學校過的最後一個新年。

    傅希堯看到夏小冉的時候,她正站在大禮堂的入口處安放歡迎賀詞,身上裹著一件淺粉色的及膝羽絨大衣,顯得她豐腴了一些,鼠灰色的毛絨帽子把她的瓜子臉稱得更小巧精緻,雖說是冷天,可因為來回走動的關係,她的額上還冒出一些些汗珠,兩頰白裡透紅,像一株惹人的桃。

    傅希堯想,她今天的氣色看起來真的比前幾日好太多了。

    那天她離開公寓以後,他怎麼也覺得不放心,就一直跟在她後面,看著她去醫院,又哭著出來,像遊魂似的在大街上遊了一下午,結果又去了那小套房,而且很久沒有下來,他當時就難受得跟吞了塊石頭,不上不下地梗在那裡,後來她送邵峰到機場,然後一個人躲在大理石後哭得肝腸寸斷,他很不是滋味,她總有本事讓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疼痛著,一刀一刀地刮去他的知覺,他都覺得自己開始麻木了。

    知道她最看重家人,就悄悄出面請了專門給爺爺看診的醫生去替她父親治病。無論她多無辜,可邵家終究因為她傷了獨子,王家失了臉面,還攆走了那個姓宋的,這中間的千絲萬縷外人是不會看得清楚的,他只能里里外外打點好一切,就怕還有人要為難她。他撫心自問,這個女人,愛的哭的想的都不是自己,估計還恨著,他還那麼執著做什麼?

    答案:無解。

    他只知道邵瘋子這一走,他的機會就來了。

    周躍民說,阿堯,你瘋魔了。

    那個男人不知道跟她說了些什麼,她笑得很燦爛地點了點頭。似乎在沒有他的地方她總能開懷,他眼中的微光閃了閃,純黑的瞳仁映出的人影,只是她,只看得到她。也許他真的瘋了,保不准將來比邵瘋子還瘋狂。

    夏小冉站在椅子上掛宣傳橫幅,椅子不夠高,她只好踮起了腳尖,剛掛好,凍僵的腳板突然抽筋,身體搖搖晃晃就要摔下來。他心口一緊,覺得自己比百米飛人還要迅速,瞬間就把她接住了,幸好接住了。那種失重的感覺讓夏小冉出神了好久,幾乎整顆心都要跳出來,她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

    回頭正要道謝,卻吃了一驚,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怎麼是你?」

    傅希堯撿起她掉到地上的帽子,用手拍掉灰塵,再戴到她頭上,不答反問:「總是這麼不小心,站那麼高很危險知不知道?」

    傅希堯板起臉,皺著眉的樣子很嚴肅可怕,可夏小冉已經漸漸不怕他,臉蛋蹭紅蹭紅的,一句噎死他:「與你無關。」

    這樣有朝氣的夏小冉,是很不多見的。

    要是換做平日,傅希堯早就發作了,可這會兒他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抓著她的手:「嘖嘖,幾日沒見,你還有脾氣了?」

    夏小冉已經感受到周圍如探照燈般聚焦的目光,雖然只有幾個人,可總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況且她也不想理會傅希堯,甩開他轉身往門口走去,可剛抬腳落地就疼得她忍不住「嘶」地喊疼。

    傅希堯眉一凜,有些擔心地問:「是扭到腳了?」見她彆扭地不肯回答,他瞪了她一眼,硬是拉著她在觀眾席坐下,自己則蹲下來。夏小冉想把腳縮起來,可無處可逃,被他摁著膝蓋脫下鞋襪,他溫暖的大手一碰到她跟冰棍似的的腳,臉色更加難看,他輕輕碰了腳踝,問:「是這裡疼嗎?」

    夏小冉沒有吱聲,可瑟縮的身體反應騙不了人,他又說:「可能扭到筋骨了,我帶你看醫生。」

    「我不去!」

    傅希堯眼睛眯起來,嘴角也微勾,聲音還特溫柔:「你有三個選擇,一,去醫院,二,去醫院,三,去醫院,隨你挑。」可那表情又分明是帶著匪氣的霸道,哪裡是要她選了?

    「你!」夏小冉氣得咬牙切齒,卻又忽然怔了怔,感覺有股暖意從腳心一直傳到心裡,她低頭一看,原來傅希堯正用自己的雙手給她捂腳。

    她情緒有些說不上來的反叛,低低恨聲說:「我有香港腳!」

    傅希堯陰霾了好些日子的鬱悶心情終於因為她這句話而放了晴。

    他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出來,又驀地靠近她的耳畔,用極其曖昧的語調說:「不怕呢,要傳染早就傳染了,你說對不對?」

    夏小冉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怎麼有人能這麼無恥無賴沒臉沒皮呢?

    他幫她把兩隻腳都搓暖了,穿好鞋襪,又不由分說地把她抱起來,她要掙扎,他就威脅她:「不想被人看笑話的就乖一點。」在門口見到岳天恆,看了看他的胸牌,他笑眯了眼:「學生會主席?」語多諷刺,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岳天恆握緊了拳,可夏小冉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誰能斗得過傅希堯?

    傅希堯帶著夏小冉到了一個老中醫那裡。

    老中醫六七十歲上下,頭髮已經花白,可人看起來很精神矍鑠。

    看傅希堯言談舉止中對這位老者都很謙恭:「褚爺爺,又來麻煩您了,請幫她看看這腳有沒有大礙啊。」

    褚大夫是傅老太爺的舊交,也算是看著傅希堯長大的長輩了。

    他扶了扶眼鏡,在他們倆身上打量了一會兒,才笑呵呵地說:「還客氣什麼,從小到大你哪次打架不是來我這躲你爸爸的棍子?」

    傅希堯難得地紅了臉,服軟道:「求您,這些陳年芝麻爛事就甭再提了。」

    褚大夫點點頭:「是,是,得幫你在人家姑娘面前留點面子。」說著就開始幫夏小冉看診。

    倒是夏小冉不知道該怎麼自處,除了剛見面時打了招呼,就一直沉默著。

    「不是很嚴重,帶瓶藥酒回去擦幾天,消了腫就沒事了。」褚大夫說。

    等快出門的時候,褚大夫拉著傅希堯說了會兒悄悄話,傅希堯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就不知道說的是什麼。

    上了車,傅希堯問:「還是要回學校?」

    夏小冉冷哼了一聲。

    傅希堯沒再多說什麼,送她到宿舍樓下,覺得不放心,還叮囑了好些要注意的,然後把藥酒遞給她就走了。

    夏小冉想,鱷魚的溫柔,惑人,但有毒,她不需要,也不想萬劫不復。

    她再次見到傅希堯是在醫院裡,他正在跟她爸爸的主治醫師說話。

    她父親的病情經過系統的治療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能坐起來說一會話,就是手腳還不靈活,但終歸是熬過了最艱難的時期了。

    她拉著他到一隅,冷著臉問:「傅先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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