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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6:44 作者: 居筱亦
    「怎麼沒有可能?」傅希堯強迫抬起她的下巴,犀利的眼神像要吞了她似的,「你怎麼知道我只是什麼可笑的遊戲人生?」

    夏小冉的眼神出奇的柔和,平靜地對待他的怒氣:「傅希堯,是你自己說的,我們之間只是一場遊戲,你忘了?」

    傅希堯微鄂,沒想到自己曾經的戲言會成為現在她反擊自己的利器,他有些惱羞成怒,孩子氣地嘟著嘴大喊:「那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我。」

    不知道是誰說的,善於玩愛情遊戲的花花公子一旦動了真心,會比任何人都更加的用心更加的真摯。

    夏小冉目光清冷,一字一句地說:「可惜,我並不需要了解你。」

    傅希堯霎時一僵,一下子所有的自信和傲氣在她面前都分崩離析,心臟像被人挖空,又像被一隻手狠狠地抓著,疼得他全身的氣血都浮動。他都這樣放低姿態了,可對她來說顯然不夠,她就像帶了眼罩,穿了一身刀槍不入的盔甲,看不到他對她的情意,也不接受他的真心。他第一次跟一個女人說愛,卻被人棄之如敝屣,她說什麼?我不需要了解你?是啊,他就是個混蛋,現在更好,還是個大傻蛋,傻得被她牽動了情緒,傻得想討好她,傻得想把自己能做的一切都送到她面前,可瞧瞧,人家不需要!

    夏小冉站起身,凝視著傅希堯,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也沒能力追究。以後即使再見我們也當彼此是陌生人,這樣對誰都好。」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空氣也仿佛靜止了。

    她攏了攏內襯了小羊羔毛的大衣汲取溫暖,這才慢慢走到玄關那裡,穿好了鞋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後他劃破沉寂的聲音說:「夏小冉,我不會放手的。」她怔忡著苦笑了一下,堅定地拉開門離去。

    外面的天空很藍,還飄著幾朵棉花雲,終於褪去了昨日的陰沉。

    夏小冉的心情也開始沉澱下來,因為她還有她該做的事情。

    她先去了一趟酒店,將父母換洗的衣物收拾到一個小行李袋裡面,環顧了一下這個冰冷的套間,窗前那張椅子還有凹痕,她仿佛能看到那天爸爸坐在那裡的樣子,他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面對邵家人的責難羞辱?

    媽媽還說,無論對錯,爸爸是堅持相信她的,只因為她是他女兒,可終究是她做錯了,讓他傷心讓他失望讓他蒙羞。

    夏小冉連早飯都沒吃就趕去了醫院,夏之年似乎還在睡,見了她,溫淑芳用眼神示意她出去說話。

    掩上了門,溫淑芳才問:「你吃了早餐沒有?」見夏小冉搖搖頭,她嘆了口氣,「我正好也餓了,走,一起去吃點。」

    她們簡單在醫院食堂買了兩碗粥和一小屜小籠包。

    夏小冉沒什麼胃口,忍不住開口問:「媽,爸爸好點了嗎?」

    溫淑芳捏著包子的手頓了頓,慢慢說:「還那樣,醫生說這幾天最關鍵,得好好守著,就怕他出現二次中風……」

    夏小冉臉色一白,想起昨天爸爸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心疼得要命,也愧疚得要命,再看看母親,眼底也是布滿血絲,兒女長大本該是父母頤養天年的時候,偏偏她這般讓他們操碎了心,她吸了吸鼻子,心疼地說:「媽,不如你回酒店歇一歇吧,我來守著爸爸。」

    「不用了,還是我看著放心。你爸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跟你置氣,也跟自己置氣,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看著也難受。」溫淑芳見女兒臉色蒼白,也軟了心腸,嘆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以前是我們想得太簡單,以為等你畢業,再幫你找個合適的人成個小家,我們也就算盡責了。可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們並不能強求。」

    夏小冉急急地解釋:「媽,我,我已經和他分手了,真的。」這話一出口,她心裡也錐刺般地疼著。

    溫淑芳拍拍她的手,嗓音有些感慨地繼續說:「媽知道你心裡也難受,那樣的人家,我們是攀不起的,早些斷了也好。」她喉嚨梗了梗,「至於你爸爸,他人老了就像小孩子,得好好地哄才行,急不得。」

    母親沒有埋怨她,其實父親說到底也沒有責怪她,可就是這樣寬容,她才更加怪她自己不孝。她們回到病房時,醫生在巡房,夏之年已經醒了,他還是不願意見夏小冉。她固執地坐在門口守了一上午,又是端水又是買午餐,最後還是溫淑芳趕著才肯走。

    可走出醫院後夏小冉發現,她根本沒有地方可去。

    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再抬起頭時,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個小套房。

    因愛

    再次站在這裡,感覺恍如隔世。

    夏小冉愣愣地立在門口,不停往外涌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往事一幕幕回現在眼前。他們住在五樓,她不喜歡爬樓梯,每次和邵峰一起出門都拗著他背自己上樓,而且到了門口還不肯下來,非得從他口袋裡摸了鑰匙開門,再讓他背進屋裡,然後洗了手,她指揮他摘菜切肉,她來掌勺,等他出了門,她就洗衣拖地,樓上樓下的鄰居見了都以為他們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夫妻夫妻,他們何嘗不想?只是不能啊。

    她胡亂地用手背擦了淚,轉身就想逃離這個關掉她所有幸福的地方。只是才走兩步,就聽見裡頭傳來「哐當」地一聲,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什麼,她想也沒想就下意識地翻包包找鑰匙,抖著手旋開門扉。

    屋裡所有的燈都亮著。

    小客廳中間的地板上鋪著的是管大叔妻子手工編織的描花民族地毯,邵峰就背對著她盤腿坐在那裡,地上擺滿了書,相冊,被單,還有撒了一地的千紙鶴……亂糟糟的一片,仿佛得依著這個才顯得這個稍顯冰冷的房子有丁點兒的人氣。空氣中還飄來一絲絲燒焦的味道,她側眼看去敞開式的廚房,餐桌上擺著一盤依舊煎得過火的煎蛋,鍋碗瓢盆也七零八落地丟在一旁,像剛剛打了一場仗。

    夏小冉幾乎站不穩,踉蹌著腳步慢慢走到他身後,彎下腰拉開他的大衣,露出裡面白白的病號服,她剛收起的淚又不聽話地滾落在他的脖頸間,終於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在身後抱著他的腰哭得不能自已:「邵峰,你不要這樣,是我不好,你不要這樣。」

    邵峰的身體冷冰冰的,被她這麼一摟,才重新感覺到了溫暖,他也任由她抱著,手裡還是收拾著地上的東西,可動作慢得仿佛不願意收拾完一樣,他翻開一本相冊,指著上面他們最初在哈爾濱那時的一張合照,開始絮絮叨叨地說:「現在回頭看啊,我們還真是一對傻瓜,別人都說,兩個人在一起要能互補才是最合適的,是不是因為我們都一樣傻,所以才註定不能在一起?我今天照著書上的做法煎蛋,可壞了一箱雞蛋還是弄焦了,還有你,明明自己洗了被單也能忘了,昨天可下了好大的雨啊,怎麼不記得回來收的?」

    「邵峰,邵峰……」除了喊他的名字,夏小冉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火上煎熬著,看他這樣,比殺了她還難受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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