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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6:44 作者: 居筱亦
他猛然一震。
聽到走道有人走動的聲音,他又迅速把雜誌扔到一邊,騙騙女孩子的東西,哪能信以為真。
他擰擰眉,抓起外套起身往外走,真有些倦了,他先是回了別墅一趟,倒頭就睡,快五點的時候才起來。因為度假村的項目進行得很順利,近日開始破土動工了,晚上在酒店開了慶功酒會,他簡單拾掇了一下又出門,面容很沉靜,看起來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傅四少。
可到底是有些什麼不同了,他沒有發現,或者說他還不願意去發現。
夏小冉走出醫院的時候,天空是灰黑色的,像吐出的一層層煙霧,陰沉且低迷,她沒走幾步就下起雨來,雨雖然不大,卻很密,沒打傘的人都急著往邊上躲,只有她,一個人茫然地走,不知道什麼時候雨變大了,又什麼時候天黑了,她渾然不覺身上已經濕透了,眼前朦朦朧朧的一片。
走到一家婚紗店前,櫥窗擺著今季最新款的婚紗,她呼吸一摒,頓住了腳步,前天她和邵峰還在討論要辦一個怎樣的婚禮,今天他們就分手了。
離離合合的人生。
那麼寬敞的路上,車水馬龍,行人百千,不知道為什麼,傅希堯一眼就看到了她,形蕭落索,像個小可憐。仿佛已經忘了自己說過的話,還在紅燈那來個逆行轉彎,流線型的車身輕鬆囂張地停在了婚紗店前面。
他打開門,優雅地下車。
雨下得更大了,他們誰也沒撐傘,卻並不顯得狼狽。
他又朝她走得更近了些,他穿的是灰色的西裝,丰神毓秀,顯得他很挺拔,每走一步都迷煞了人的眼。
然後在她身後站定。
也許,屬於他們的七秒開始了。
發現1
傅希堯臉上的表情很淡,聲音透過潤濕的空氣傳到夏小冉耳後:「風大雨大的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邵瘋子呢?」他渾然不知道自己那似笑非笑的語氣要多酸有多酸,儼然一個妒夫。
夏小冉木然地看著櫥窗印上了傅希堯的影子,奪去了白紗的顏色,她咬了咬唇慢慢轉過身,一言不發地與他擦身而過,根本不想與他有任何交集。
傅希堯哪會輕易容人冷落,面色一沉,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臂,微微低沉地說:「朋友見面也該打聲招呼才走,這點禮貌你不會不懂吧?」雨已經漸漸停了,仍有風,她濕漉漉的長髮掠過他的手,沁入心扉的涼,跟他溫熱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黑亮的眼灼灼地看著她,帶著強迫的力道逼得她不得不回頭,秀眉緊皺,卻不是看他,而是專注地看著不遠處一對白髮蒼蒼手攙著手過馬路的老夫婦,從心到喉嚨湧上了一抹酸澀,不答反問:「傅希堯,你什麼都有了,還想怎麼樣?」
傅希堯瞬時全身僵直,沉默良久,才風馬牛不相及地猶豫地渾然不覺地放低姿態問:「喂,你……能不能對我笑一笑?別總是繃著個臉讓人瘮得慌!」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住了,尷尬地別開眼,手勁也放鬆了,沒頭沒腦地攔住她就問這樣抹臉的話,他瘋了不是?
天色暗下來,初冬的冷風颳在皮膚上,刀割般的疼貫穿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讓人躲都沒處躲,就像這人生這命運,誰又能躲得過?
夏小冉抬起憔悴的眼,臉上不知是雨珠還是淚珠,疊疊層層。她沒有抗拒,勾起唇彎出一個僵硬敷衍的笑容,鼓作歡顏地喃喃:「這樣就可以了嗎?傅先生。」
然後她一直笑,悲涼地笑,傅希堯終於忍不住,晃著她的手臂想讓她清醒:「夠了!夠了!」她是故意的!她明知道他要的不是這個!不是這個!
夏小冉本就昏昏沉沉的,被雨水打濕的身體冷得直發抖,被他這麼一晃,乾脆整個人直直地倒在了他懷裡,昏倒前只隱約地記得有個高揚的聲音一直喊著自己的名字。
這一昏就是半宿過去,她感覺自己被密實地包圍著,柔軟的蠶絲被烘得她整個人火一樣的溫熱,她好像睡了很沉的一覺,迷迷濛蒙地醒來,頭頂上的小壁燈亮著,燈光暈黃柔和,照在白色長絨地毯上,出奇的溫暖。
看著很陌生,又很熟悉的地方。
夏小冉混沌的大腦有片刻的疑惑,想動,卻動不了,腰身被人緊緊環住,還聽見了不同於自己的呼吸聲,啞啞的嗓子有些迷糊:「醒了?感覺好些了麼?」傅希堯的手放到她額頭上,淺淺地笑了:「嗯,不燒了。」
其實他的手溫更高。
這下夏小冉被嚇得連忙起身,僵著下巴說:「你!我怎麼在這裡?」她抓著被子下意識地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從前留在他這兒的睡衣,她霎時臉色發白,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傅希堯覺得眼皮很重,可還是吃力地睜開眼睛,沒好氣地說:「別一副『我怎麼了你』的樣子,我沒饑渴到這地步……」雖然他的確很久沒碰女人了,好像突然就沒了那方面的興趣,連周躍民都笑話他趕得上和尚的修為了。
他說完這話又閉上了眼睛,呼吸很渾濁,仿佛是累壞了。
而夏小冉也根本不想多看傅希堯一眼,起身在房裡找了半圈,沒找著自己原來的那身衣服,她猶豫了一下,打開衣櫃才發現他買給自己的衣服還在,而且疊得整整齊齊的,她拿到浴室迅速地穿戴好,稍稍打理了頭髮才出來,斜眼看去,他還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掛鍾顯示現在是凌晨兩點,她的手機沒電了,連開機都開不了,她想了又想,低聲喊道:「我,我先回去了。」跟他處在一個空間總有種不安全的感覺。
可傅希堯沒有丁點兒動靜。
夏小冉管不了那麼多,拉開門把想走,可不知怎麼的又回頭看了一眼,剛巧傅希堯熱得掀了被子,翻過身子難受地囈語著,聲音小得她聽不見,忍不住走過去,卻聽得他喊:「冉冉,冉冉……」
她立在原地幾乎站不穩,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滿臉潮紅的傅希堯。
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時候,此間思念可直達靈魂最深處,也最為真實,他想的念的都是夏小冉,只是他自己沒發現而已。
夏小冉疑惑地伸出手探向他的額,病火滾燙的一大片,還涔涔的發著虛汗,原來發燒的是他。她推推他的肩又喊了一遍:「傅希堯?」哪知他只是咕噥著去抓著那隻手,根本沒半分意識。
她費了點勁才把手抽回來,終究是心軟,嘆了口氣,去浴室拿了條熱毛巾幫他擦汗,再添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穩穩地掖好,又餵他咽下了退燒片,去廚房取來了冰袋置他額上敷著。傅希堯睡得不安穩,火燒火燎的感覺讓他像個孩子似的亂折騰。她忙進忙出的,等坐下來的時候又是一小時過去了。
她靜靜地坐在靠著窗台的椅子上,遠遠地打量著傅希堯,他睡得很沉,濃黑的長眉微微緊皺,那雙犀利的眼閉著,總是說傷人的話的嘴唇有些泛白裂開,整個人虛弱地蜷在那裡,這個安靜的傅希堯她不熟悉。他脾氣差性格惡劣,總是囂張霸道不可一世,總是不管不顧地迫著她,所以她甚至是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