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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6:44 作者: 居筱亦
傅希堯微微挑眉一笑:「好,我來安排。」
他一向說到做到,很快就安排夏小冉到醫院見邵峰。
高幹病房設在醫院的南樓,每一層樓都有警衛站崗,守備很森嚴。
明明是盛夏的天,走道的陰冷卻直直地鑽入夏小冉的骨頭裡,凜冽得讓她忍不住顫抖,纖弱的身影映在白刷刷的牆上,被光線分割成一絲一絲的無力。護士將她帶到盡頭處的vip病房,開了門又很快離開,獨獨留下靜謐私隱的空間給她。
夏小冉在門口站了很久,根本不敢靠近病床一步,只是傻傻地盯著安靜躺在那兒的人,一動不動。他往日狹長明亮的眼睛此時緊緊地閉著,即使穿著難看的病號服,即使是躺在白色的床上,他還是那麼英俊。
記憶開始回流。
那天演出的慶功宴結束時,他出其不意地攔住她的去路,對她說:「夏小冉,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孟浪地親上了她的額頭,表情皮皮地自作主張:「沉默就代表你答應了,不許後悔的。」
不過她一直沒答應,她覺得他們不合適,彼此背景太過懸殊了。
可他那樣身份那樣驕傲的人居然沒放棄,反而鍥而不捨地追著她跑。
她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回她去哈爾濱演出,正是下雪的季節,演奏廳到酒店短短五分鐘的路都積滿了厚厚的新雪。他一直在門口等著她,她故意當沒看見他越過去,他也沒惱,眉目還帶著飛揚的笑意,一轉身就走在她前頭,步子邁得很小卻踩得很深,留出一個個坑印子,還說:「你小心點,跟著我的腳印走。」
偏偏她固執得很,惱他糾纏不休,所以愣是撇開他自己走,偏偏雪又厚又軟,她一下子就摔了,疼得「哎呀」喊了一聲,他馬上回過頭,急急地扶起她,又急又氣地埋怨:「你怎麼就不肯好好聽話呢?」見她抿著唇不言語,他又摘了手套,彎下腰想看看她的腿,「別不說話,告訴我,摔著哪兒了?扭到腳了嗎?」
她依舊默不作聲,眼睛只是緊緊地盯著他長滿凍瘡的手看,本來修長的手指如今又紅又腫,頭髮也被雪水打濕了,服帖在額上,那樣子顯得很狼狽。她來哈爾濱五天,他就等了她五天被凍了五天,那一刻言語已經沒辦法表達她的心情。
她忽然衝動地抱著他的腰,悶聲問:「比我好的女孩那麼多,你怎麼就喜歡我呢?」
他怔了怔,反手把她摟在懷裡,忍不住笑:「傻瓜,喜歡一個人要有什麼理由?她們再好,也不是你。」
這一句話如同騎士的佩劍,威武地揮退了她心中的藩籬,所有的顧忌都被他感動得拋之腦後,而那天以後,他和她就成為了男女朋友。
現在想來,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夏小冉閉上眼睛,也許這不過是一場美麗的夢,到了時候自然就該清醒了。
她仰起下巴,硬生生地把眼底升上的水霧逼了回去,慢慢走到床沿坐下,動作很輕,像是怕把他吵醒了。
邵峰穿的病號服領子很大,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露出的晶亮的鉑金項鍊,上面串著一大一小兩隻對戒,很簡約樸素的款式,卻在瞬間緊緊地圈住了夏小冉的呼吸,擊潰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的自持,她拼命捂住心口,那裡劇烈地疼著,那種痛已入了她的骨髓,如病入膏盲的垂死者,在掙扎也是徒勞。
我連戒指都買了,就是你上次在雜誌上看中的那一款,現在就等你點頭了。
只是她還沒機會點頭他就出事了,老天爺怎麼就那麼殘忍呢?
她坐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在臉上輕輕摩挲,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著,邵峰,原諒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就算將來有一天他要恨她,她都無怨無悔,他指尖上的紅線,牽的終歸不是她。
今天過後,他們之間的一切終成為過去時。
不記得是誰說的,要想活下去,首先得學會的,是忘記。
報復
邵峰和夏小冉相識兩年,可即使拼命爭取,能獨處的時間也不過兩個小時而已,在這個世間,萬變不離捨得二字,一切皆有舍才有得。
夏小冉毅然決然地跟邵家承諾會跟邵峰一刀兩斷再無瓜葛,終於換來調查組正視夏之年的案子,並表示接納夏之年提出的辯證,時隔多日後院長終於親自到醫院慰問他,還說校方絕對相信他的人品和師德云云,可外界依舊對夏之年的自我申辯存疑,反正只要這件案子的關鍵人物趙鴻毅一直不露面,這件事情就沒法得到完滿解決。
可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要找一個故意躲起來的人談何容易?夏小冉想盡辦法托人打聽也沒有任何消息,趙鴻毅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她迫不得已再次打通了林進的電話,希望能再見傅希堯一面求他幫忙,這個時候她的臉面和自尊已經不值錢了。
林進一聲不吭地載夏小冉去了俱樂部,只說了一句「傅先生在裡面」就絕塵而去,留下夏小冉一個人怔怔地站在門口,她沒有會員卡,根本進不到裡面去,林進的意思是讓她在這裡等?還是這根本就是傅希堯的意思?可不管是什麼意思,卑微無能如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吧。
結果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
在俱樂部門口炫色迷幻的燈影下,各色男女曖昧輕笑地穿梭其中,毫不掩飾地上演夜的奢華。T恤牛仔褲打扮的夏小冉站在那裡本就突兀,偶爾遇上一兩個喝醉的公子富豪還要輕浮地調戲上兩句,更有甚者纏著她問一夜春宵的夜渡資多少的,她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或者一走了之不再看這些人下流的嘴臉,可她不能,她得罪不起。
終於在月上中天的時候,門面經理現身領夏小冉進去,果然是有人授意的。他們上了二樓,然後穿過幽暗的迴廊來到其中一間貴賓包廂,經理畢恭畢敬地說:「小姐,請進。」
夏小冉沒有忘記曾經在這裡遭遇的羞恥和難堪,她深呼吸一口氣,繃著神經推開那道雕花大門。
包廂里燈光昏暗,在座的人夏小冉大多認識,男女調笑聲混雜了菸草和紅酒的味道,滲入耳鼻間有些嗆人,桌上擺滿了酒瓶酒杯和時令水果,在離夏小冉最遠的那一桌還有各式的甜點,那裡只坐了一個人,傅希堯。
他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眼睛微閉著,身邊還跪著一女伴給他按摩,仿佛是此間唯我獨尊的王者。
夏小冉緩緩垂下眼,打起精神說:「各位好。」
「喲,咱們的『月光女神』終於出現了!讓大家等這麼久,果然是壓場子的好手啊!」方欣怡軟綿綿地偎依在宋慶國身上尖聲嬉笑,睨她的眼神半是輕佻半是諷刺。
一群人鬨笑,周躍民挑起眉問:「『月光女神』?什麼意思?」
王嵐搖晃著酒杯,看著夏小冉故作鎮定的模樣嗤的一笑:「我這個小師妹在入校那年的校慶,僅以一曲《月光奏鳴曲》就讓不少男同胞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當然不愧女神稱號了。」
宋慶國冷哼了一聲:「什么女神不女神的,脫了衣服還不是女人一個!還真蹬鼻子上臉以為自己是天仙了?」說著手還不安分地捏了方欣怡的酥胸一把,表情輕蔑至極,看樣子還對夏小冉三番兩次拒絕他而心懷怨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