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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6:44 作者: 居筱亦
    傅希堯滿意地笑了笑:「那待會先送夏小姐回C大,然後我們直接去酒店。」

    「是的。」林進說。

    傅希堯隨即打開筆記本電腦,專注地閱讀屏幕上的資料,期間還打了好幾通電話確定一個合作案的細節,好像根本忘了夏小冉的存在。而夏小冉則正襟危坐,讓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車窗外的暗夜流光中,不該她知道的她識相地裝作沒聽見。

    快到C大的門口的時候傅希堯才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他扭扭脖子鬆了松筋骨,好半天才意識到還有個夏小冉坐在自己身邊,仔細瞧那模樣,坐得板板正正跟上刑似的,他微微皺起眉來有些不高興,這丫頭還真當自己是洪水猛獸不成?

    他勾起唇冷笑,一臉戲謔地問她:「夏小姐,是不是只要能解決你父親這件事,你什麼代價都可以付出?」

    夏小冉一怔,很快頷首:「是。」

    「即使傾你所有?」

    「是。」

    「即使永遠不再跟邵峰見面?見了面也只能當陌生人?」他又惡劣地追問。

    她張著唇,一個簡單的「是」字怎麼也說不出口,臉上血色全無。

    他忽然覺得就這麼看她掙扎的樣子也是一種享受,笑了笑提筆寫了號碼給她:「夏小姐,你有一晚上的時間思考你想要保存的是親情還是愛情,想清楚以後打這個電話找阿進,他會帶你來見我。」

    夏小冉緊緊地捏著那個仿佛燙手的號碼,大腦一陣暈眩,等她回過神的時候那輛倨傲的邁巴赫已經沒了蹤影。

    校門前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可是夏小冉卻完全融入不了這份熱鬧里。

    親情還是愛情?這個哈姆雷特式的問題讓她徹底茫然了。

    剪愛

    當初看《羅馬假日》的時候夏小冉就曾想,安妮究竟有沒有後悔過與喬的邂逅?如果這場遇見在一開始就註定了永遠不再見面的結局,那麼他們在相識的最初是否就該懂得止步愛情?

    只不過……能受控制的感情,從來不叫愛情。

    邵峰常笑話她,說明明學藝術的人天性中都帶著點荒誕的浪漫,怎麼一擱你身上就變得那麼現實了?

    邵峰還說,小冉,有我在,你浪漫一些也無妨。

    她相信沒多少女人能抵擋住這樣的甜言蜜語。

    可惜的是再浪漫的愛情再美麗的童話終會被殘酷的現實所毀滅,讓人在頃刻間將所有的堅持化為烏有,如同她和邵峰,那般短暫的幸福,就像黑夜裡絢爛的煙火,是抱著燃盡美好的絕望。

    她還沒來得及傷來得及痛,現實就已經幫她做了選擇。

    張嫻到外地採風,二人寢室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東西七零八落地被她鋪了一地,全是邵峰送她的,還有他們從認識到戀愛拍過的所有的照片,她坐在地上一樣一樣地看,看一會兒笑一下,然後又一樣一樣小心翼翼地揀起來放在一個大箱子裡,再用膠帶封好,那感覺好像要把她全部的愛都存在裡面一樣。

    她靠著箱子坐在落地窗前,從深夜一直呆坐到早上,想了很多事,想她和邵峰是怎麼認識的,想他們吵架那會怎麼難受的,想他怎麼對自己好的,想他偷親自己的樣子,總之滿腦子都是他。等清晨第一縷陽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連他們的回憶都這麼的短暫,一切都是註定好了的。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是乾的,明明她的淚腺淺得很,居然沒有落淚,可心裡像被撕裂似的劇烈抽痛著,拼命張開嘴呼吸還是透不過氣來。那感覺就像去年在西藏那時,幾千米的高原上幾乎沒有氧氣,路途也顛簸,整個採風小組只有她一個女孩子,大家都以為她撐不下去,讓她留在拉薩算了,可她還是堅持走完全程。

    途中經過一個小山坳,中間有塊大石頭,車子開過不去,他們只能下車步行,誰知她一不小心滑下了小山坡,那時也是氧氣少呼吸不過來,渾身都覺得疼,可她沒有哭,等同伴找到她的時候她還能若無其事地說「幸好沒傷到指骨」,然後咬著牙繼續前進完成了採風,後來連莫教授聽了這段小插曲都覺得驚訝。

    那時她能撐下去,現在也可以,因為她明白,一旦選擇了,就再沒有逃避的餘地。

    她爬起來到浴室洗了把臉,冰涼的水讓她瞬間清醒過來,她長舒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電話:「你好,我是夏小冉,我想見傅先生。」

    「好。」林進十分簡潔地回了她,一如其人。

    掛了電話,夏小冉抬頭看向鏡子,裡面的自己眼窩泛青,臉色蒼白得跟鬼一樣。邵峰,你看清楚了,這個女人非但不漂亮,經常使小性子,而且現在還壞得準備放棄你了,還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去愛的?

    林進很快就來接夏小冉,沒跟她說半句話,只按傅希堯的交代載她來到一個私人的高爾夫場。

    傅希堯正在打高爾夫球,手起手落揮出利落漂亮的一桿,他遠眺了一下落球點,張揚地彎起滿意的微笑,然後脫下手套把球桿交給球童,慢悠悠地往休息區走來,一身黑白搭配的休閒運動服襯得他一派瀟灑自在。

    見夏小冉亭亭地立在那裡,他眯起了眼睛,帶些瞭然的意味說:「這麼快就想通了?不錯啊。」說著施施然坐了下來,很快就有人上前為他擺好早餐,他擦了擦手,慢條斯理地把果醬塗滿三明治,切成一塊塊的用叉子挑起來吃,眼光一轉又望著夏小冉,依舊是那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真想清楚了?有什麼打算,說來聽聽,我儘量幫你。」

    他就說嘛,這天底下哪裡有什麼至死不渝的愛情?隨便抖個威不就乖乖地降了,邵叔他們至於那麼折騰麼?就像當初和他二姐好的那個警衛兵,最後不也遠調到大西北去了嗎?他現在點醒她也算是發善心了,畢竟要分開他們的手段多的是。

    傅希堯臉上諷刺的笑意讓夏小冉覺得難堪,可她不得不強顏歡笑,鼓足勇氣說:「傅先生,是不是只要我答應跟邵峰分手,我爸爸就會沒事?」

    傅希堯喝了一口牛奶,才不緊不慢地說:「誒,我想夏小姐弄錯了一點,別將我的話逆推,我只是說如果你懂邵家的意思,那麼要解決你父親這件事就容易很多了。」

    夏小冉逼自己直視著他,艱難地開口:「那請問我該怎麼做?」

    「你還不知道吧,邵峰他……還沒醒過來。」傅希堯抬起頭,睨著夏小冉驚愕的眼睛說,「他們是希望你能識時務地做點表示離開邵峰,你們倆本就不適合,就算日後他醒了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不過這事得你『主動』,而不是他們『逼』你的,這麼說你明白嗎?」

    邵峰還沒有醒?離他出事都過去一個多月了,怎麼還沒有醒?至於她「主動」,這招真絕,不就是讓邵峰恨她麼?

    夏小冉眼前一片空白,覺得涼意從腳底一陣一陣地竄上來,可她發現滿目瘡痍的心已經感覺不到痛,只能雙手緊緊握著控制自己的情緒,麻木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不過我有個要求,我要見邵峰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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