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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5:19 作者: 耳東兔子
也對。
周宗棠從小就說,輸贏都不重要,人不能太功利。
周斯越看夠了,怔怔然回神,低頭,眼眶是濕潤的。
……
孫元香沒接到周斯越在警局門口大發雷霆,還不讓楊興下班,楊興揚言要把她拷起來,孫元香一點兒沒再怕的,挑釁道,你來啊你來啊。
楊興叉腰咬牙,周正的五官都擰成一團,治不了你了還。
那張臉談不上帥氣,但也還周正,孫元香看著莫名煩。
兩人正僵著呢。
周斯越從裡頭出來,隨手在門口攔了一輛過路的計程車,還沒等孫元香反應過來,人已經上去了,楊興幸災樂禍地看著她,「走了。」
孫元香氣到爆炸,穿著高跟鞋對著那輛計程車追了幾步,大喊:「周斯越!!」
計程車絕塵而去,沒有回頭。
孫元香忙上車去追,啟動車子前,降下車窗對著楊興比了個中指,局裡幾個屬下都憋著笑。
楊興:「笑屁啊!!」
孫元香跟丟了,猛拍了下方向盤,罵了句髒話,隨後掏出手機給丁羨打電話。
丁羨在酒店等睡著了,接到孫元香電話整個人直接從床上滾下來,連鞋子都沒換,穿了雙酒店的拖鞋拿著電話就往外跑。
地下室門緊閉。
但丁羨知道,他一定在裡面。
兩個月沒見,她很緊張,插鑰匙的時候,手有點抖。
燈沒開,許久沒住人的地下室一股陰cháo的氣息撲面而來。
丁羨關上門,小聲地叫:「周斯越。」
良久後,「嗯。」
很輕的一句,幾不可聞,可丁羨還是聽見了,或許,在聽見之前,她率先看到了窩在沙發上那道弓著的背影。
比之前瘦了些,他弓著背,埋著頭,她這邊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雙肩,黑色t恤襯得單薄。
脖頸的皮膚似乎比之前白了點。
丁羨以為他在那地方待習慣了,一下子還不適應外面的光線,只好自己摸著黑去找他。
這裡不知道被陸懷征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走兩步就踢到腳,還穿著酒店拖鞋的腳趾頭直接給撞烏青了,她疼地呲牙咧嘴蹲下去。
那邊似乎聽見了,問她怎麼了?
丁羨:「撞到了。」
周斯越起身過去,直接彎下腰把她打橫抱到床上,開了盞床頭的小燈,光線很弱,熟練地轉身從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個醫藥箱,抽了瓶碘伏出來。
然後,在床邊蹲下,取了支棉簽,「腳。」
丁羨把腳伸過去。
周斯越把她腳放在自己腿上,低頭用棉簽去擦,暈黃的光線打在他身上,透著疏淡,丁羨覺得他心情應該不太好,這麼久沒見了,好歹也親一下,他全程都很冷靜,幫她把瘀傷處理好後,又把醫藥箱放回去,叮囑她別亂跑之後,自己又坐到沙發上去了。
沒有對視,沒有親吻,沒有撫摸。
丁羨覺得他在刻意避著她。
丁羨低頭看自己一身緊身的小禮服,哀婉地嘆了口氣,都白瞎了。
但沙發上的人始終一動不動。
其實那會兒,丁羨還有點兒生氣,想訓斥他,這麼一破事又把你打垮了!?是男人麼!?
結果手機就接到孫元香的簡訊了。
「媽的,楊興那死警察居然把他爸爸的事情告訴周斯越了,我說他怎麼那麼反常呢!原計劃失敗了,剩下全靠你臨場發揮了。」
這仿佛是迎頭澆下的一盆冷水,將她心裡的苒苒之火全熄滅了,剩下的只有冷。
也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不敢於她對視。
她喚他:「周斯越。」
「嗯?」
「過來,我想抱抱你。」
第八十五章
周斯越後背跟粘在沙發上似的, 一動不動, 後脖頸露出一截,又瘦又白,他低聲說:「髒, 還沒洗澡。」
丁羨說:「我不嫌你。」
他沉默。
丁羨:「快點。」
他挪了挪後背, 低頭,使勁兒搓了一把臉, 從沙發上站起來, 等他走到床前,丁羨站在床上,這樣一比, 剛好又比他高出一點點。
正好能抱住他的頭,把他腦袋摟進自己懷裡。
她剛洗完澡, 身上還是清涼的沐浴露香, 周斯越終於注意到了她的緊身小禮服,「你穿成這樣幹嘛去了?」
丁羨抱了會兒就撒手,兩隻手搭在他肩上, 周斯越順勢摟住她的腰, 一邊把人從床上抱下來,一邊聽她說:「孫姐本來想給你接風洗塵的,結果你出來就往這兒跑, 攔都攔不住。」
「你不用理她。」
丁羨啊了聲:「可是一直都是她在幫你啊, 她為什麼這麼幫你啊?」
周斯越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答應畢業後去她的公司。」
維拉動漫雖不是什麼大企業, 但在動漫界也算是個巨頭, 但丁羨知道這絕對不是他該去的領域,她不敢相信,猛拍了他一下,「你把自己賣了?」
周斯越說:「這大姐手上三家公司,盈利狀況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野心大,看著蘇柏從也知道網際網路人工智慧這行業以後不會虧,這兩年她在籌備一家新網際網路科技公司,想把技術團隊給我負責。」
孫元香還答應給他百分之十的股份。
可謂是用盡了誠意,但畢竟這是一棵搖錢樹。
原來是這樣。
「不過叫人家大姐不太好吧,孫姐人真的很好。」
周斯越瞥了她一眼:「她對你好麼?」
「她對我很好。」
他點頭:「那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
說到這,他始終沒看她。
丁羨又說了很多關於葉教授和潘永幀的事情,絮絮叨叨一堆。
能想到的都說了。
還說到丁俊聰。
周斯越把人抱到沙發上,一邊摟著她,一邊去開電腦,他耐心地聽著,時不時嗯一聲,表示他在聽,可偏偏就是不敢看她。
丁羨強行掰過他的腦袋,他的眼睛還是側往別處。
「你不用躲我。」丁羨說:「我知道你哭過了。」
周斯越把下巴從她手裡解救出來,低低嗯了聲,傾身去撈沙發上的煙。
丁羨把他拉回來,「周斯越,你還有我,還有葉教授,還有伯母,還有那麼多人,我知道也許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替代不了周叔叔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也許,我們這麼多人加在一起可能也不敵他的分量,但是,愛你的人還很多……」
話被截斷,周斯越單手把她攬進懷裡,聲音低沉:「感情的事情不能用分量來衡量,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個體,他在我心裡跟你們不同,你在我心裡跟他們也不同,要說道別的話,他查出肺癌那天,我就已經在心裡把所有道別的話都說盡了,每一次從醫院離開,我都當作是最後一次,我怕自己趕不及回來,每一次我回去,看到那病床上的人還在時,我就覺得是老天爺那時間是偷來的,但每一次離開我都害怕,反反覆覆折磨了將近了一年多。要說難過的話,現在最難過的人,絕對不是我,是我媽。」
丁羨半跪在沙發上,下巴輕搭在他肩上,直起身心疼地抱住他。
她知道那段時間他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也知道他這兩年受盡了苦,好不容易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卻又……
她說:「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丁羨再次抱住他,不等他說話,又突然開口:
「還有,我愛你。」男人的後背一僵,丁羨捧著他的臉,讓他的眼睛對上自己的視線,繼續說:「孫姐說我們說愛還為時過早,但我覺得不早了,五年了,周斯越,我愛了你五年,我足夠了解你,知道你為什麼皺眉頭,也知道你什麼時候是真的高興,我不是說說而已,我是認認真真地想跟你有未來。」
他低下頭去,把臉埋在她頸項間,丁羨聽到一聲沉悶卻又清晰的:「嗯。」
冷空氣來襲,窗外寒涼。
屋內兩人借用對方身體汲取溫暖。
丁羨在他懷裡蹭了個舒服的姿勢,以更緊密的方式抱住他。
她曾說過,他像一個機器人,因為很快能收拾情緒,就算上一秒跟她在親熱,下一秒也能穿上衣服繼續投入工作。
而現在,她真希望他就是一個機器人。
讓人們的利劍,世間所有的生離死別都傷害不了他。
葉教授說過,所有的天才都要在經歷過一定苦痛之後,才知道自己跟平凡人無異。
安東尼也說過,不管昨夜經歷了怎樣的泣不成聲,早晨醒來這個城市依舊車水馬龍。
只有我們,在經過了一個又一個悲歡離別後,孤獨而又寂寞地成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