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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5:19 作者: 耳東兔子
    周斯越笑著出聲提醒:「撞了。」

    丁羨抬頭看,少年斜倚的背影,在路燈下衝著她笑得格外乾淨,一下被恍了心神。

    周斯越沖她伸手,手掌攤平,寬厚修長,掌紋清晰。

    「什麼?」

    周斯越輕挑眉,「看到你分數了,數學才98,我很為你擔心啊,丁羨同學。」

    他其實很少連名帶姓的叫她,平時兩人相處的時候,他總是餵啊喂的,大多也不會叫名字,忽然這麼一本正經地叫她丁羨同學,讓她的心又狂跳幾秒。

    丁羨低頭,默默從包里把數學卷子抽出來,周斯越接過,低頭快速掃了幾眼,丁羨看著他眉頭越擰越緊,擰稱「川」字,看到最後一道大題的時候,忽然抬眉,下一秒,眼風嗖一下掃過來,丁羨嚇得不敢抬頭,就聽他一句嚴肅且認真的口氣,還連番點頭:「厲害了,就跟孔莎迪坐幾天,你丫智商就被她帶跑了?合著我以前都白教了是不是?」

    考不好,自己肯定比他還著急,被人這麼急赤白臉的罵一通,丁羨心裡更不好受,沉下臉說:「卷子還我。」

    「最近是不是過太舒坦了,臉都圓了一圈。」

    「你把卷子還我。」丁羨急了。

    周斯越把卷子往牆上一拍,一隻手撐著:「還你?你都懂了嗎」

    丁羨沒說話,小聲嘟嚷:「不懂也不關你的事兒。」

    周斯越哂笑,勾勾嘴角,把卷子在牆上攤平,轉過身,背對她,沖她一勾手指,「過來,我把錯題給你講一遍。」說完,也不理她,逕自從包里掏出一支筆,咬在嘴裡扯開,筆帽在唇間,一回頭,小姑娘還傻愣愣站在原地,沖她一撇頭,抬眉,含糊不清地唔了聲,意思----快啊。

    丁羨往前湊了湊,卷子被他壓的有點高,踮著腳都看不清,「往下點兒。」

    少年往下抽了抽卷子,壓平,不滿地嘟了聲:「你就不知道長高點兒?「

    丁羨翻他一眼,佯裝不耐煩道:「還講不講了?」

    「嗬----「周斯越扯著嘴角低頭睨她,「你還不耐煩上了?現在是誰餓著肚子給你講卷子?沒良心的東西。」

    「愛講不講。」

    周斯越低頭樂了下,繼續在卷子上寫步驟,搖搖頭,嘆氣:「你就在我這橫。」

    丁羨看著他,眨眨眼問:「你知道,莎迪和宋子琪早戀了麼?」

    周斯越側頭看她一眼,略一頷首:」嗯。」

    丁羨想問他會不會早戀,可話到了嘴邊,怎麼都說不出口,這少年的後腦勺明明就寫著我愛數學一輩子,她又何必自尋死路呢----

    等卷子講完,天徹底黑了,兩旁樹木靜悄悄立著,彎月如勾掛在天邊。

    周斯越收好筆塞回包里,把卷子還給她,拍拍她的頭說:「行了,我回家了。」

    說完,頭也不迴轉身走了。

    丁羨抱著那張尚且還有餘溫的卷子看著他漸漸遠去一搖一晃的背影,總覺得月光很模糊,讓她看不清少年前方的路。

    一個漫長的暑假過去,丁羨終於學會了自己修剪劉海,剛好能遮住眉毛也不長,原本及肩的長髮已經快到腰了,有次洗完頭,沒來得及扎,就散著去學校,孔莎迪圍著她看了好久,連連嘖聲。

    「可以啊小妞,有點兒女神范兒了呢。」

    丁羨低頭害羞沒幾秒鐘,劉江就來了,指著她的頭髮直道:「紮上紮上,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

    丁羨看了眼身後空空的位置,不情不願地把頭髮紮好。

    高三緊鑼密鼓的開學,一場關於「高考」的戰役終於拉響。

    老師們慷慨激昂,學生們哀號遍野,大考小考接踵而至,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終於全面爆發,所有人智商告急。

    開學第一天。

    孔莎迪不知道又從哪兒打聽來的八卦,告訴丁羨。

    楊純子和夏思寒又分手了,是楊純子提的,為了高考。

    他們是第一個為了高考下了早戀這艘船的。

    孔莎迪對此表示,「就算是要死,我也要跟宋子琪一起死在這條船上。」

    丁羨回頭看了眼周斯越,她這艘孤獨漂泊的小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被他看見?

    第三十八章

    所有似是而非的情緒, 都掩藏在歲月的眉眼中。

    他說, 那我以後找女朋友都經過你同意好了。

    那你做好打光棍的準備吧。

    ----《小怪獸日記》

    高三開學沒幾天,丁羨外婆病重,鄉下大姐來電告知葉婉嫻, 需要請護工照看, 但每月都出一千的護理費,加上鄉下三個兄弟姐妹, 每人每月還得出兩百。

    丁家那陣已是捉襟見肘之時, 沒什麼存款,葉婉嫻又是剛下崗在家待業,加上一家四口張嘴等著吃飯, 兩夫妻一合計,這麼弄還不如自己回鄉下去照顧, 何必再出這冤枉錢。但是她一走, 兩孩子就沒辦法了,丁父那陣在外地監工,半年回不了家一趟, 剛巧, 那天李錦薈跟幾位夫人在巷口蔣家打牌,葉婉嫻順嘴一提,李錦薈大方表示:「婉嫻, 羨羨可是高三了, 禁不起你們這一來一回的折騰, 實在不行, 我跟老周幫你照顧一陣。」

    李錦薈在這巷子裡是出了名的熱心腸,從小被父母寵大,結了婚老公兒子寵著,對人沒什麼戒備心,誰的家長里短都愛管上那麼一管,更別說還是公公家小時的摯交,那話說的義無反顧,在葉婉嫻這樣的人聽來也頗感動,猶豫遲疑道:「這樣,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李錦薈把牌一摞,真誠地挽住葉婉嫻的手說:「一點兒都不麻煩,正好她跟斯越同班,就讓兩人一起上學吧。」

    葉婉嫻激動地熱淚盈眶:「哎!」

    於是,當天晚上丁羨就被人打包好行李丟進周家,葉婉嫻則帶著兒子連夜趕回延平村,到母親床前盡孝去了,離開之前,葉婉嫻也毫不避諱地對丁羨說:「我這一走得好長時間,你先在周家且住著,外婆病重,咱要盡孝不是,還有你外婆那房子,你幾個舅舅都盯著,原是你小舅舅想找人把錢出了,但我跟你小舅舅仔細一盤算,這次我回去,就讓外婆把房子留給咱,我鞍前馬後不能白照顧對嗎?你呢就在周家乖乖聽話,等媽回來。」

    丁羨眨著一雙懵懵然地眼,忽然覺得,所有人似乎在外婆這場重病中,變得面目全非。

    「媽,我能不去周家嗎?」她低聲開口。

    「我跟你爸不在,你一個女孩子住這裡我們不放心。只是暫時的,我會儘快回來的。」葉婉嫻彎下腰,捏住她的肩膀,「是不是擔心周斯越欺負你?放心,你周阿姨說了,會幫你的。」

    丁羨搖搖頭。

    她只是單純討厭「寄人籬下」,住在別人家裡,吃別人的,用別人的,手就比別人短一截,這原本就已經讓她抬不起頭來了,更何況對象是周斯越,她那麼喜歡的男孩兒。

    但大人的世界是不允許小孩申辯的。

    葉婉嫻匆匆交代了兩句就帶著兒子走了,丁羨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人來敲門。

    周斯越穿著隨意,一身休閒的運動裝,脖子上還掛著一個黑色耳機,剛跟蔣沉跑步回來,見裡頭黑漆漆的,手抓了把頭髮,「怎麼不開燈?」

    「你怎麼來了」

    「我媽讓我來接你。」

    丁羨鬆了門,轉身往裡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不去。」

    周斯越毫不客氣地一掌按在她腦袋上,「幹嘛,去我家還委屈你了」

    「我不是這意思,你別多想。」

    丁羨垂著眼,低聲說。

    周斯越靠著電視機,雙手抄在兜里,儼然一副大男孩兒模樣,說:「那你什麼意思?」

    「周斯越,如果你媽病了,你會在她生病的時候談條件嗎?」

    「談什麼條件?」男孩兒微微斂眉。

    「遺產。」

    男孩兒微微抬眉,大約能明白丁羨的意思,還不等他開口,丁羨又說:「我以前在書上看到過一個故事,大意是說,一位父親在中年時經常打罵老爺子,餓著老爺子,不讓其吃飯睡覺,等他老去時,他兒子也經常對他拳打腳踢,理直氣壯地一邊打一邊喊『你當初就是這麼打爺爺的。』就這麼一代傳一代。」

    周斯越撓撓眉心,嘆口氣:「秉持己心吧,古人不是有雲,勿以不孝身,枉披人子皮,你這麼大了,有自己的是非觀,不用再旁人給你提醒了。」

    丁羨苦笑:「如果有一天,我變壞了,是非不分,怎麼辦?」

    周斯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淡淡扯了下嘴角,篤定地說:「你不會,就算是那樣,你不還有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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