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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22:02 作者: 喪喪又浪浪
倪名決慢慢走近, 在她面前停下來。
傅明灼手上的動作停下了, 倪名決希望這只是她在惡作劇, 等了她兩秒,沒等到她揚起天真無邪的臉,也沒等到她雀躍地叫他「倪名決」的聲音。
她依然垂著頭, 一言不發。
她的個頭已經超越了南方女生的平均身高, 但從這個角度看下去, 還是瘦小得不可思議,像一隻受了傷的小貓,在無人的角落舔舐傷口。
倪名決傾身, 拿走她手裡的樹枝扔到一邊, 沉聲問道:「能走嗎?」
黑暗裡,傅明灼沉默良久, 小幅度地搖搖頭。蹲太久,又吹了那麼久的冷風, 她的腿腳早就麻得失去了知覺。
她頭頂落下一隻溫熱的手來,大拇指輕輕摩挲了幾下。
隨後,倪名決雙手抄到她腋下帶著她站了起來。
傅明灼像個沒有知覺的布偶, 任人擺布。
倪名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傅明灼,毫無生氣,一張臉上不見從前的半分生動,充斥著悲觀和厭世。他把人打橫抱起來,她臉貼到他脖子上,冷冰冰的,還有一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他的心都被她揉皺了。
屋裡開了暖氣,熱烘烘的,大大的水晶燈亮堂堂的,照得屋子亮如白晝,還有倪名決的懷抱,帶著清冽的洗髮水味道和衣服上不知名的洗衣液的味道,乾乾淨淨,給人安心的力量。
這個地方,與屋外頭那個冰冷黑暗又孤單的角落形成了天壤地別的差距。
一進到屋裡,倪名決聽到傅明灼發出一聲很低很低的嗚咽,她雙臂攀上他的肩膀,緊接著,有熱流沿著他的脖子往下流。
這是他第三次見識傅明灼的眼淚。
第一次,她在徐忠亮的辦公室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目的僅僅是死皮賴臉非要跟他和袁一概一起吃飯,時隔太久,當時他什麼心情來著他已經記不清,總之肯定離不開哭笑不得,不耐煩,外加一點不明白這傢伙的臉皮究竟是怎麼練到這麼厚的疑惑。
第二次,他偷偷拿走了她的身份證,為了想跟她單獨坐動車回錦城,她想不通自己為什麼那麼不靠譜,又氣又委屈,跟自己較真較到最後忍不住哭了起來。那個時候,她的眼淚已經對他很有效果。
而這一次,他的心何止是被揉皺了,此時此刻,已經被她的眼淚燙傷、攪碎,整顆心體無完膚。
不過還好,至少她終於哭出來了,發泄出來,總比悶在心裡好。
傅明灼哭聲壓抑,偶爾才有幾聲壓抑不住的抽泣溢出來,其餘時候,她只是安靜地流淚,肩膀在顫動,眼淚源源不斷沾濕他的皮膚,熱流一股接著一股。
倪名決胸口的衣服已經被打濕了,又冷又濕,很不舒服,他卻只是把人緊緊摁在懷裡,右掌按著她的後腦勺,保護的姿勢。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明灼的手機在她口袋裡震動起來,她鬆開倪名決,低頭把手機拿出來。
電話是傅行此打來的。
看到來電的瞬間,傅明灼眼眶又滾落兩顆豆大的淚珠,她匆匆忙忙把臉上的眼淚擦掉,接下去的時間,開始不斷嘗試開口用各樣的語氣和音高說話:「哥哥,哥哥,哥哥。」
聲音有濃重哭腔,抽噎不斷。
她不能這個樣子接哥哥的電話。
「哥哥,哥哥,哥哥……」沒用,她哭了這麼久,聲音一時半會根本恢復不了,任誰聽都能聽出她剛哭過。
手機還在震,傅明灼急得不行,一急又忍不住要哭,何況電話那頭是她從小到大最依賴的哥哥,她委屈更甚,情緒失控,哭得越發厲害,手足無措地揩眼淚,急得直跺腳。
「傅明灼,傅明灼。」倪名決雙手捧住她的臉,要她看他,「你冷靜一點,你不想你哥哥擔心的話,我幫你接電話。」
傅明灼淚如泉湧,說不出話來,只一味點頭。
「你要我怎麼說?」倪名決問。
傅明灼喘了幾口大氣,勉強壓下哭泣,抽抽噎噎地說:「你就說……就說我們在林朝家,說我在上廁所,一會給他回電話。」
倪名決照辦。
傅行此聽完,在電話那頭沉默一會:「那麻煩你讓她儘快給我回電話。」
掛斷電話,倪名決把她的手機塞進她的口袋。
傅明灼還在努力和哭意做鬥爭,但不是很忍得住,她撇著嘴,可憐得要命,整個臉都哭花了,跟只髒貓似的。
倪名決拉下她不停揉眼睛的手,沒鬆開,拉著走到衛生間,拿了塊毛巾給她洗臉擦手。
傅明灼看著鏡子裡有點搞笑的自己,終於有點緩過來了,想笑又覺得怎麼連自己都要嘲笑自己,實在是太可憐了,她咽一下唾沫,清清喉嚨,又開始練習跟傅行此說話的語調:「哥哥,哥哥……」
給她收拾完儀容儀表,倪名決帶她回了客廳沙發坐下,自己去廚房泡了杯蜜糖水。
「好了,被你吵的我耳朵都痛了。」倪名決把蜜糖水遞給她,制止她沒完沒了的「哥哥」,「你消停一會,沒準還好得快些。」
傅明灼暫且相信,乖乖閉嘴了。哭太久她腦子有點缺氧,這會累得很,眼睛都懶得眨,愣愣地撅著嘴看著前方發呆。
她等不及,每隔一會就又忍不住說話了,問倪名決:「倪名決,我的聲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