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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9:12 作者: 筱禾
我沒說話,只覺得眼睛有些cháo濕。
「我那次肺炎住院,一想起回獄裡能見到你就特高興,特踏實。結果沒想到你把我的床都換了……我就更恨你了……可我還是老盯著你看,我都恨死自己了!」他說著好像微微一笑,又低下頭。
我儘量努力收回眼中那沒出息的液體,問:「他們調查案子……你是不是又恨我了?」
「我只想著不能向他們承認是你乾的,不能讓他們帶你走……他們……他們……」肖海好像講不下去了,但他馬上接著說:「我就說我天生是個賤貨,就喜歡被人打,被人強迫操,輪著操,我問他們要不要也試試……」小海再次抬頭時我看到他滿眼的淚水:「操你媽的,你他媽能不能不提那件事?能不能永遠不提那幫王八操的!」他突然對我破口大罵。
我迅速摸去已滑落下來的眼淚,湊到小海跟前,我摟住他的脖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我……要是你能不難受了,永遠不再想那些事……是不是我死了你能好受點……我就不想看你難受……」我語無倫次地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你先幫我逃出去再說死不死的,我一個人怎麼出得去。」他邊摸去臉上的淚痕一邊說。
我們對視了幾秒,都破涕為笑,很苦澀地笑。
當天晚上月色很好。小海問我是不是正月15了,我說還沒到初八,月亮還沒圓呢。我們已經步入那片空地,我努力辨別方向,努力尋找公路的跡象。簡直難以想像,我們就這樣如入無人之地的走了半個小時,我看清了遠處的那條狹窄的公路。
或許由於我不由自主的焦急和擔憂,我前進的速度又加快了,小海被我落在了後面。我等他一瘸一拐地走上來,再次拉住他的手往前跑。隱約地我聽到汽車的轟鳴聲,沒等我找到那聲音的方向,我聽見小海對我喊:「哥……」
一道光線在黑夜裡格外耀眼,我看著那遙遠的閃動的燈光晃過我們身體,同時我聽見象鞭炮一樣,但比它還要清脆地「啪啪」聲。我記得我做了一個本能的動作,我撲到小海身上,我們一同倒在地上。槍聲,叫喊聲越來越越多,越來越大,發動機的聲音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趴在小海身上,腦子幾乎停止思維,好像正在等他們將我和肖海團團圍住。「哥……」
肖海的呼喚讓我清醒了些,我打斷他的馬上說:「他們打你一定一定不要反抗,他們會一槍斃了你,抱住頭,讓他們打……」我這樣說著,卻發現所有的聲音離我們遠了些,沒有任何人接近我們。我抬起頭四下張望,依然可以看到汽車的燈光,只是光線好像模糊了些。
我迅速起身,摘掉身上的書包,我從裡面掏出槍握在手裡。然後我將兜里的紙條翻出來,我看著依然被我壓住,躺在地上的肖海說:「如果他們再靠近,咱們就分開走,記住了,一直往東,能辨的出方向嗎?對了,這表,有個指南針,管點用。」我一邊說一幫邊將手錶一把從腕子上撤下來帶在小海手上。我接著對他說:「別離公路太遠,往東,用不著太遠了,有個黑色的吉普車,你知道吧,就是上面寫著JEEP那種的,挺大的車。把這個條給陳叔……」我把紙條塞進肖海的手中:「條別丟了……有點胖,禿頂的就是老陳,你管他叫陳叔……別說咱倆是那種關係,說你救過我的命就行了……」片刻間,我把所有我能想到的事都說了。
我看著肖海瞪著眼睛,微張著嘴,他發出呻吟聲:「嗯……我……身上……」他說完拼命地喘氣。我突然間腦子裡轟的一下,好像所有的血都沖了上來。我慌亂地在小海的肩膀上亂摸……「啊」我聽見他發出嚎叫。我已經摸到了血,可我不明白那血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哪疼……哪疼……打中啥地方了?你說話呀!」我顧不得奪眶而出的淚水,只是沖他喊。
月色里,肖海依然睜大眼睛,他哆嗦著雙唇說:「左……左邊……肩膀,胳膊、身上……」在他說的時候我已經解開他的衣服,用力往上撕扯著毛衣。我好像弄清楚鮮血來自他的胸部,準確的說是肩膀以下靠近掖窩的地方,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其它的地方在出血。
「沒事,不是內臟,現在只要能止住血就行……」我不知道是對肖海還是對自己胡言亂語著。我翻出包里剩下的繃帶,用力地往肖海的傷處胡亂地纏裹著,但繃帶太少也太窄,我無法穿過掖下穿過肩頭將血止住。我往我們兩個人身上都看了看,我慌亂地脫掉小海的罩褲,用小刀將褲子劃開,用自己的身體壓住肖海的身體,然後用近全身力氣纏裹他的傷口。肖海的慘叫聲是那樣的大,我想所有的警察都能聽到。我記得自己只是流著淚,只是忙著為他包紮。
槍聲一直沒有完全停止,好像有規律有節奏地時不時響幾聲。我抱著小海,我聽著他對我說:「血還流嗎?我不疼了,咱們快走啊,哥我不會死吧?我不想死……」
「別說話!」我抽泣著打斷他:「我們馬上就出去了。」
我曾經打趣176公分高的肖海太矮,可現在我真希望他再矮些,再瘦些。我背他或者抱起他只能走短距離的一段,最後我只好摟住他,拖著他往公路上移動。此時我早已忘記腳下的死亡之地,忘記周圍搜捕我們的警察,忘記有誰會在什麼地方接應我們。我只是憑著本能拖著我的小海不停頓地走……一花一世界 一葉一如來
引用刪除32樓 ~善捕~
評論時間:2007年4月16日 17時47分
我在黑暗裡看到一輛汽車向我們駛來,車燈好像過於昏暗,根本沒有晃到我的眼睛。我停下來,抱住完全倒在我懷中的小海,透過擋風玻璃。注視著車裡的黑暗,我在等車上的人對我喊話,或者對我開槍。
車上下來個陌生的男人,他抓住我的胳膊對我說:「快上車」。我如同從夢中驚醒,一把抱起小海就往汽車上奔。車裡只要那個開車的男人,他掉轉車頭,我看著他飛快地急駛。我聽到那人一邊開車一邊講電話:「接到了,很順利……好像沒尾巴……他沒傷,他帶的那個人傷得挺重……我不知道……」車開了大概20分鐘,突然煞住,司機只對我說了兩字:「換車。」
他幫我把一陣昏迷一陣清醒的小海抬下車,我看到了一輛奔馳的越野車停在旁邊,當我拖著肖海往車上爬的時候,我吃驚地看到老娘坐在裡面,她好像和我一樣驚訝,瞪著眼睛看著我和小海上了汽車。
「坐到後面去」老娘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不行,他不行。」我看著小海對老娘說。
我抬頭,老娘正凝望著我。她沒再說話,自己費力地挪到第三排的座位。
車內死一般地寂靜,汽車正飛奔著。
「小武,你的腳怎麼樣了?」開車的老陳問。
「我的腳?我的腳怎麼了?」在我回答完他的問題時,我才醒悟過來他問話的原因。
我看著懷裡昏迷的小海,忍受著讓人窒息的沉默。終於我開口問:「媽,你怎麼來了?
你咋冒這險呀?」
老娘沒馬上回答我,片刻之後,她慢慢地說:「我大兒子生死關頭,當媽的什麼險都會冒的……」
我轉過頭與老娘含淚的雙眼對視,我聽到她繼續說:「我這幾個月沒睡過一個好覺,急得我從前天到現在吃不進去一口飯……」我連忙把頭轉過來,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老娘沒繼續說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我開口問:「陳叔,我們現在到縣城了嗎?」
「早就過了。」
「下一個縣城還多遠?」我立刻緊張地問。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咱們就到春江市了。」
我鬆了口氣,說:「馬上找春江市裡的醫院!你認識嗎?」
老陳沒回答我。
我聽見我老娘緩慢卻有力地說:「小武,你別犯混!搜捕你的通輯令估計早就到了各醫院,他要是槍傷就更不用說了。除非你不想活了。」
「可他現在血止不住,還在流,如果不去醫院他就死了!」我沒有經過思考地和老娘爭辯。
老娘又是沉默,但她很快回答我:「到了春江市,你跟我還有老陳坐船走,大慶帶他去醫院。」她說著一指前排右邊坐著的保鏢。
我看著老娘探起身,她望了望我懷裡的小海。不到50歲的老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雖說近來面相見老,但依然風韻的眼睛向我投來冰涼的目光,那目光里隱藏著殺機。我肯定她會吩咐大慶在小海的心臟上補一槍,然後把屍體仍到哪個水溝里,再告訴我肖海死在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