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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8:16 作者: 公子歡喜
第九章
「攤牌了?分手了?被甩了?痛苦了?想拜託我給你找個更好的?」糖糖兩手插腰,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秦央,「我這邊男的沒有,美女一群,溫柔賢慧的、端莊大方的、聰明伶俐的、野性性感的……這位公子你好哪一口?」
「你這一口。」被狠狠地瞪了一眼,秦央無奈地把手裡的羊肉串遞給她,「小姑娘說話不要太直接,嫁不出去的。」
糖糖不以為然地聳肩:「我嫁不出去也挺好,不是還有你來給我送夜宵嗎?」
張嘴啃下一塊肉,享受得眉毛都快掉下來:「後門右拐第一家的?」
秦央看她一臉享受的表情,不由失笑:「就是大小姐您欽點的那家。」
糖糖津津有味地啃著羊肉串,把光禿禿的竹籤子又塞回秦央手裡:「想說什麼就說吧。是不是連好兄弟都沒得做了?」
秦央把玩著手裡的竹籤子,輕輕點頭。
糖糖不屑地咬下一塊肉:「捨不得就不要做那麼絕。」
「他那個人……」竹籤子在手裡忽而鬆開忽而握緊。任意地調換著它們的順序,秦央整理著詞句,「他被甩的次數多過他甩別人的次數。」
「哦。」糖糖撇撇嘴,隨即猛然回神,「哎?」
「理由都是一樣的,沒有安全感。」昏黃的燈光下,秦央看著手裡的筷子輕輕地笑了起來,「情人之間分手這種玩笑是不能亂開的,就像夫妻吵架最忌諱說離婚,有味說著說著,哪一天腦子一昏就真的離掉了。沈晉就是那種人,戀愛還沒好好談就已經隨時隨地地準備撤退。曾經有個女生跟我說,和他談戀愛,感覺就像有今天沒有明天一樣。哪個小姑娘受得了?」
糖糖地眼睛睜得滾圓,秦央拿起放在一邊的奶茶,插上吸管,遞給她:「看他談戀愛就像看你減肥一樣,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實際效果幾乎一點都沒有……嘶----」
「我和他不是一個檔次的,謝謝。」
胳膊被吃飽喝足的糖糖用力一掐,秦央暗暗後悔不該把她餵得太飽。
在糖糖催促的目光下,話題繼續繞著那個人打轉:「他也是個典型的S市男人。」
細緻、溫柔、體貼。每年的三八婦女節總是記得給秦家媽媽送束花,偶爾變戲法一樣變出一點小禮物,掛在提包上的小飾品、外形很精緻的糖果、有時是一句「阿姨看上去老年輕的」,就可以把那個精明的、卻還懷肓一顆少女心的S市女人哄得心花怒放……他能燒一手好菜,雖然僅限於炒青菜和西紅柿炒蛋;他不學無術,和秦家爸爸侃起體育或者軍事來卻頭頭是道,他在公交車上會給老人和孕婦讓座,和糖塘一樣喜歡去捏小孩子的臉,直到他們放聲大哭。然後再把他們逗樂,循環往復,樂此不疲。
「他也會給女朋友買止痛片。」糖糖壞笑著插嘴。一把啃得乾乾淨淨的竹籤子理所當然地塞進秦央手裡,「他那樣的好男人適合觀賞,你這樣的好男人適合帶回家。」
秦央抓著一把竹籤子,把它們平均地分成兩股,又合成一股:「謝謝誇獎。」
「不客氣。」糖糖挑眉,轉過臉來正對著秦央,「你就這麼確定他一定會把你帶同家?」
「為什麼不是我把他帶回家?」秦央起身把簽子扔進樓前的垃圾箱裡,語氣篤定,「我確定。」
一生能有幾個十年?身邊的人來來往往,有的萍水相逢,有的稱兄道弟,但終是要一別珍重,能有多少人能陪著你,不離不棄,笑看這整整十年的日升月落?無論是他還是沈晉,這十多年的牽牽絆絆早已悄無聲息地融進了骨血里,恩恩怨怨糾糾葛葛,早已算不清你我之間誰是誰非,怎會說斷就斷?
「呵……」糖糖笑著站到了秦央面前,神色挑釁,「秦央,你要真的那麼確定,你就不會找我說這些了。」
秦央啞然,好似那個被阿姨認出來天天候在樓前的男生般垂首,掩飾性地去推鼻樑上的眼睛:「大小姐英明。」
大小姐大方地揮揮手進屋:「沒事,你想說就說。今天的羊肉串不錯,奶茶不行,要後門對面的居民區裡的那家的,他們家的奶味濃。還有,明天記得早點來,我都餓瘋了。」
糖糖的減肥計劃徹底夭折。
手機上始終沒有出現那個熟悉得能倒背的號碼,秦央天天提著羊肉串和奶茶去犒勞可憐的、在新社會忍飢挨餓的糖糖。
夜晚的女生宿舍樓前燈火朦朧,偶有兩聲不經意放大的笑聲。秦央坐在花壇邊和糖糖漫無目的地聊,話題總是不自覺地繞回來,幼稚園時那個面目可憎的沈晉、小學時那個差點被嚇哭的沈晉、初中時那個頹廢的沈晉、高中時那個糖糖不曾見過的沈晉、沈晉、沈晉、沈晉……無往不利萬事如意的沈晉。
脾氣嬌縱的大小姐終於忍耐不住:「那個漏底瓢子從來沒有碰過釘子是吧?」
秦央認真地搖頭:「不是。有過的。」
高中時,沈晉喜歡上了一個隔壁班的女生。那女孩很漂亮,有點像衣衣,個性文靜,作文寫得很好,會彈琵琶,色藝雙絕。沈晉追她追了整整一個月,搭訕、攀關係、送禮物……使盡渾身解數,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最終放棄。
糖糖好奇地問:「為什麼?」
秦央抿著嘴愉快地笑了起來:「因為他發現,那個女生暗戀我。」
秦家媽媽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晉晉怎麼很久沒來了?」
秦央坐在計算機前「啪啪」地寫著報告:「他最近忙吧?」
萬分確定的事忽然覺得有些不可靠,上課時,秦央聽著聽著就慢慢走了神。
脾氣很好的講師在台上兢兢業業地講,糖糖捅了捅秦央,一臉痴迷的模樣:「小宋同學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這位講師姓宋,據說已經有了個女兒。他長著一張很顯嫩的圓圓的娃娃臉,眼鏡也是圓圓的,脾氣又好,總是很為難又無奈地縱容學生們在底下胡鬧,於是深得學生們,尤其是女性學生們的喜歡,比如糖糖。每次都在私底下沒大沒小地叫他「小宋同學」。十分容易逃課的這門技術課成了糖糖每次必到的課,系主任親自講解的那門課也沒見她上得這麼勤快。
秦央無可奈何地掏出紙巾遞給她:「把你的門水擦擦。」
糖糖作勢要打,秦央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幽藍的光芒,那個熟悉得能倒背的號碼:「老子忙了一個月的作業,那個姓唐的教授居然判我不及格!」
秦央咬著嘴唇笑開。
糖糖抱起臂膀,身體後縮,一臉驚懼:「別笑了,很嚇人的。我知道我今天晚上沒有羊肉串吃了。」
秦央沒有立即回復,放下了手機認真抄小宋老師的筆記。
糖糖在邊上冷哼:「裝腔作勢。」
半個小時後,小宋同學說下課。秦央揣著手機第一個走出教室。在吊頂極高的大廳里,那座平時並不覺得怎樣的某教育學家的半身雕像陡然間覺得和藹可親許多。
秦央說:「同學,你發錯簡訊了。」口氣平淡。
那邊卻哈哈地笑開:「我要是真的發錯,你就不會特意打電話過來了。」
沈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帶一點從小就改不掉的自作聰明和沾沾自喜:「秦央,你裝酷從來沒有裝到底過。」
秦央握著手機的手指猛然收緊,其實仔細看看,大廳里這座雕像還是不怎麼樣。
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就再難更改。比如看到一部精彩的電影,滿心都是感觸,話到嘴邊回過頭,身邊那個總是側著頭靜靜聆聽的人卻不在了。又比如秦央不在身邊的沈晉,和沈晉不在身邊的秦央。
自從上次沈晉打來電話後,斷了一個月的通訊便漸漸回復了。
秦央說:「這幾天在陪糖糖看《電鋸殺人狂》,就是那部驚悚片。」
沈晉說:「昨天晚上通宵看球,翹了上午那個姓唐的的課,這學期的出勤率快不夠了。」
閒來無事,秦央邊看CSI一邊接沈晉的電話,沒話找話就跟他描述劇情,自殺謀殺情殺,鮮血噴了一地,腦漿飛濺。秦央面不改色地吃著漂了一層紅油的「麻辣燙」,沈晉在那邊笑罵:「秦央,你越來越變態了。」
秦央閉口不提那個有沒有想明白的問題,沈晉隻字不談到底有沒有想過。
每天一早,秦央會收到沈晉的簡訊:「天冷,多穿件衣服。」
秦央坐在食堂里一手拿著饅頭一手按著手機:「記得吃早點。」
陡然間溫柔體貼顯露出一絲別有用心。誰要是先挑起話頭,誰就是等得最惶恐,最迫不及待的那個,當然,那個誰絕對不能是自己。
糖糖翻著白眼不屑地評價:「打一頓棒子再給顆糖,切,懷柔政策。」
未了,再打個寒顫補一句:「還是相互的。」
回過頭來剜秦央一眼:「不就是面子嗎?」
秦央無辜地攤手:「不是我,是沈晉。」
糖糖眯起眼:「明明你也是。」
煩心事也不是沒有,院裡新調來一位老師主管學生工作。該老師固執刻板,最看不慣學生們玩玩鬧鬧鶯歌燕舞。秦央糖糖他們此時已是學生會的骨幹,接連幾次活動策劃都被她毫無道理地駁回,幾個通宵的心血就此白費。好脾氣的秦央鬱悶得不是一點點。
沈晉聽著秦央對那位老師的形容,枯黃的頭髮,蠟黃的臉,精瘦精瘦的身形,不由脫口而出:「不就是個巫婆嗎?」
兩人「噗哧」一笑,「巫婆」就成了兩人私底下對那位老師的稱呼,如同那個總是刁難沈晉的「姓唐的」。
沈晉神秘兮兮地告訴秦央:「我看到你們那個小宋同學坐在姓唐的的車裡。」
秦央好心情地糾正他:「人家叫唐逸。」
那邊就故意再重複一遍:「姓唐的。」
秦央身體後仰靠向椅背,一腳踩上他的尾巴:「沈晉,你越來越向糖糖靠攏了。」
「不要把我和那個八卦精托世的搞在一起!」
果然,炸毛了,秦央心滿意足。
沈晉那篇被判不合格的作業又重做了一遍,姓唐的似乎有意跟他過不去,點名要他做課堂展示。沈晉恨得牙痒痒卻無可奈何,半夜三更在手機那邊抱怨:「死老頭!偽君子!難怪沒老婆!難怪身邊沒女人!美國回來了不起啊?」
秦央迷迷糊糊地聽著他講:「他還不來,三十多,四十不到,有沒有老婆是人家的自由。」至於受不受女人歡迎的問題……嗯……看看那個一提起唐逸就口水嘩嘩的糖糖就知道了。算了,這兩個都是他的眼裡針,不說了。
那邊綿綿長長地喊著:「秦央……秦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