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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8:16 作者: 公子歡喜
    「呵……」

    「真的沒人。」

    「上次那個呢?」

    「分了。」

    「禽獸。」

    身前站了個小女孩,紅菱小嘴,目似點漆,粉離玉啄。秦央起身讓座。年輕的媽媽忙拉著小女孩的手道:「快謝謝叔叔。」

    秦央學著糖糖的樣子,彎下腰和她眼對眼:「乖,叫哥哥。」

    「謝謝哥哥!」清脆的童聲讓人心情大好。

    那邊已經沉默了很久:「我沒有。」

    「是嗎?」

    「就談了幾天,約出去聊了幾次,先前幾個也是……談不攏。」

    「哦。」

    「見鬼了,每次都被她看見,靠!」語氣開始激動。

    「真的很巧。」秦央溫聲安慰,「有緣分。」

    「真的。」

    「我知道。」

    可以聽見他粗重的喘息聲,然後:「秦央!老子能不能出去開房你不是最清楚嗎?」

    最近跟糖糖新學了一個詞,秦央在心裡造句:華麗麗的沈晉華麗麗地爆發了。

    那邊的爆發還在繼續:「從星期天晚上到星期四,五個晚上,我有幾天是回去睡的?嗯?開房?我靠!你當我什麼?拍片子的也沒這麼猛吧?還違章建築,我連建材都沒怎麼碰過好不好?真的要是有違章建築,先不要拆他,我自己先拆掉我自己!」

    地鐵再次靠站。秦央下車、上電梯、出站,耳邊兩聲「嘟嘟」的聲響:「我手機沒電了。」

    「秦央!」沈晉叫得更急,彷佛要從手機里撲出來牢牢抓住他。

    然後「嘟----」地一聲長音,徹底靜默。秦央看著手裡的銀色機器,嘴角一點一點扯了起來。

    推開家門,秦家爸爸在廚房裡忙碌,鍋鏟時不時發出「砰砰」的碰撞,吸油煙機降隆作響,秦家媽媽正電視機前為某個也許賢慧之極也許苦命之極也也許是敏感之極的女人抹淚:「晉晉打來好幾次電話了,好像找你有事。」

    「嗯。他打我手機了。」打了一整天。

    電話鈴聲隨之響起。

    秦央走進自己房間,脫下外套,拿起話筒:「同學,可以了,不要再嚎了,你們整撞樓都知道你還是只童子雞,恭喜你,不容易的,繼續堅持,再接再厲。」

    笑意再也憋不住,秦央仰天大笑,蓋過了客廳電視機里哀怨的哭腔。

    「你是故意的……」那邊還是嚎了起來,「你設計好的!秦央,你!你耍我!」秦央含笑:「是嗎?」

    已近黃昏,晚陽夕照,醬燒手肘的味道從廚房一直飄到臥房,甜膩濃郁。

    去年的情人節過得不知不覺,忙碌的高三應付鋪天蓋地的考試和補課還尚且來下及,哪裡有閒心去過節?不停地用手帕抹汗的數學老師終於說山一句:「好了,今天就講到這裡。」時鐘已指向了晚上八點。

    被拉開的大門湧進一股寒意,門外是蒼茫的冬日夜色和沈晉疲倦卻仍抖擻的笑臉。

    因為是情人節,學校附近的小超市里也應景地推出了優惠活動。暖箱裡孤零零地剩下了最後一罐奶茶,店員微笑著在結帳時遞上了一小塊巧克力。及至奔上最後一班末班車時,兩人的玩笑還在圍著那一小條在這即將過去的一天有著特殊意義的黑色長條打轉。

    末班車上的人不少,大部分同校同級的同學,一個個疲憊地靠著車窗打著瞌睡。沈晉坐在靠窗的單人座上,膝上坐的是秦央。座位問的狹隘間距讓彼此靠得更近,奶茶灼熱的溫度透過鋁製的瓶身傳遞給指尖,繼而遍及全身。

    呼嘯的寒風被隔絕在車外,秦央斜靠著沈晉,扭頭看見路邊五彩的霓虹被拖曳成細長的線段,夜色斑斕。

    「你的姑娘呢?」想起來了,昨天補完課回家時,某人心心念念著今天和姑娘的約會。

    「被姑娘的爸爸接走了。她是要考B大的。」那是全國的第一學府。沈晉的手指也捂上了瓶身,碰觸到秦央的手指,溫溫的,不似往日的微涼,於是握得更緊,汲取他的溫度,「她和我不是一條在線的。」

    秦央不客氣地揭穿他:「原來是被甩了。」

    手背上的溫度消失,鼻下香甜的味道勾引起飢餓許久的腸胃。

    沈晉的手指再往前送一些就能碰到秦央的唇。秦央慢慢張口,目光穿過薄薄的鏡片對上他的眼睛,那隻形狀漂亮的丹鳳眼在昏暗的車廂里顯得晶亮異常。如果目光也能如劍,那麼,秦央覺得,雪亮的劍尖已經抵上了他的心口。齒下用力,濃郁的奶香味混合著一點苦味一起甜絲絲地在空腔中蔓延開來,廣告中所承諾的那種絲般順滑的口感。

    「我覺得你咬的是我的脖子。」沈晉誇張地縮回手,張嘴咬下剩下的一半,「味道不錯。」

    秦央看到他的舌在自己的牙印上舔過,車外的炫衫光影投到他的鏡片上,將一雙眸子映得璀璨恍若琉璃:「下一次,我會的。」

    利刃穿心而過。

    清閒的假期生活易使人變得越來越懶散,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越拖越晚的起床時間。有時候,明明已經醒了,但是被窩的溫熱實在太過叫人貪戀,掙扎了許久終於繳械投降,順便暗怨一句,陪女人逛街真是一大酷刑。昨天陪糖糖買完手機回到家時,全身的骨頭部酸疼得抗議著要散架。一夜酣眠睡到天亮時分,居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一年前的事。真是……

    秦央自嘲地翹起嘴角,弧度剛划過一半,眉心微微蹙了起來。僵住、僵住、再僵住,嘴角僵在半途,眉頭僵在眉心,房內的異樣氛圍和臉上痒痒的氣息把徘徊不去的睡意強制驅逐開,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對方鏡片上自己倏然擴大的瞳孔,活活嚇了一大跳,剩下的一半睡意魂飛魄散。

    「懶豬,竟然敢起得比我還晚。」沈晉似乎高興得很,絲毫不能把這張興高采烈的笑臉和昨天那道暴跳如雷的聲音結合到一起。真是強悍的復原能力,「嗯……昨天沒有說,今天補說一次,情人節快樂!」

    上方的面孔貼得太近,笑容明晃晃地在眼前晃動,晃得秦央有些眼暈,神智和思維又蠢蠢欲動地往柔軟的床鋪里陷。好不容易被趕走的睡意不死心地一步一步好笑著爬了回來。晃眼的笑容漸漸模糊,忽近忽遠。趕緊抓住一線殘存的清明,秦央翻過身去摸放在床邊的眼鏡,帶著餘溫的手在半途便被抓住。

    「別忙。」

    手腕上冰涼的觸感讓被窩裡的身體反射性的一抖。

    「嗯?」秦央的臉上還是久睡後的迷茫。

    「秦央……」低喃著,沈晉虛虛撐在上方的身體隨之壓下,手、腳、胸膛隔著棉被相疊。

    手中緊握的一絲清明終於無可奈何地任它離去,秦央閉上眼,靜謐的空氣里,心跳咚咚猶如擂鼓。

    秦央問沈晉:「你到底想找什麼樣的?」

    沈晉依舊壓著秦央,交頸而臥的姿勢:「聰明一點、溫柔一點、大方一點、善良一點、獨立一點、活潑一點、斯文一點、賢慧一點、嗲一點、漂亮一點、但是也不要太聰明、太溫柔、太大方、太善良、太獨立、太活潑、太斯文、太賢慧、太嗲、太漂亮。」

    呼出的氣息全數落到了秦央的頸間,秦央偏過頭思索了一會兒:「有個人蠻符合的。」

    「誰?」

    「糖糖。」

    頸間一痛,有什麼軟軟的東西挨了上來,感覺到皮膚被吮起,帶著熱意的軟滑東西一再反覆地舔舐著,竄起一身戰慄。

    細密的吻從頸間轉移到雙唇:「我覺得你挺合適的。」

    「我不會去變性的。」秦央答道。

    開學後的日子一如從前的墮落,上課、下課、逃課。

    小天王和精靈的感情日趨穩定,情人節時,小天王送了她一大盒巧克力,雖然回校後被糖糖和衣衣瓜分去了一大半,寒假裡,衣衣邀請了老班和她一起出去逛街,雖然老班的用處就如同秦央之於糖糖,但是,也算是一種進步,沈晉依舊時不時地往秦央寢室跑,晚了就住下,暗夜裡閃著一雙情慾深沉的眼睛把秦央吻了一遍又一遍……

    輔導員召開了一次名為情感教育的班會。他說的他的父親是在橋邊向他母親求的婚,雖然那時候還沒有求婚這麼浪漫的說法。當時,他的父親頭向河裹扔下一塊板磚,說:「我會好好待你,直到這塊磚頭浮起來。」

    於是,他的母親嫁給了他的父親,簡單而純粹。相濡以沫,一起走過了無數風風雨雨。

    輔導員讓每人說一句關於愛情的感悟。有人說得煽情,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老班當著所有人的面走到衣衣面前:「我知道我長得不帥,也沒什麼特長。但是大家都說我是個好男人,我也相信我是,能否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眾人尖叫著鼓掌,衣衣垂首答應。

    小新說,愛情就是在她口渴的時候為她擰開瓶蓋。秦央說,愛情是要兩個人一起努力的。

    第八章

    小新突然說要請大家吃飯,問他是為什麼,他卻又不肯說。秦央幾個圍在食堂里商議了半天,牛日、發財、得獎……種種猜測都想了一個遍,又一一否決掉。

    直到見到他身邊的女孩,眾人才恍然大悟地撲上去在他肩頭一通猛拍,「好啊你!什麼時候偷偷摸摸地連女朋友都找好了?說,從哪裡拐來的?」

    小心一邊招呼大家入座,一邊在大家的催促下把那個女孩介紹給了眾人。她是他的鄰居,又是他的小學同學。一起走過了初中,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高考後,他來了E師大,女孩去了S大,聯繫卻沒有就此斷開,在人手一部手機的大學校園裡,兩人居然給彼此寫起了書信。十二年青梅竹馬,半年鴻雁傳書,終成正果。

    女孩並下是那種令人驚艷的女子,樣貌很普通,安靜而柔順,在師大的芸芸女生里,是很快就會被人忽略那種。她一直在小新邊上淺淺地笑著,小新說話時,她就略偏過頭,很專注地看著他,一句一句仔細地聽,偶爾點一點頭表示贊同。

    糖糖大叫著:「這樣不行的,男人就是要管的,哪裡能樣樣都聽他的?」

    她低下頭,小聲說:「沒事的。」

    在座的男生們嫉妒得兩眼發綠,連聲誇讚:「這才是賢慧的好女人啊!」

    敬向女孩的酒都被小新擋了下來,秦央看到小新體貼地起身為她夾遠處的菜,她的嘴角就羞怯地彎了起來,小新低頭,她抬頭,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柔情脈脈,感染了身邊的旁觀者。

    糖糖拉了拉秦央的衣袖道:「蠻有夫妻相的。」神色間露出幾分羨慕。

    「嗯。」秦央點頭,看到對面的女孩低聲在小新耳邊說了什麼,臉上已淡淡地染了一層酡紅的小新就放下丁手中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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