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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4:50 作者: 秋九月
    「自是聽說了,聖上與閒王爺素來親厚,給了王府無上尊崇,時到今日仍在眾臣面前袒護閒王,你說,」說話的婢女頓了頓,壓低聲音道,「閒王怎麼就謀反了呢!」

    趙明錦端茶的動作猛地頓住,茶盞中的熱水灑了些到手上,她也不擦,只是站起身來往聲音來源處走。

    「天家的感情也是能當真的?在權勢面前,旁的都不值一提,」前一婢女語氣擔憂,「我聽說閒王似是早有預謀,與北澤那位軍師關係也非同一般,這仗若真打起來,你我不知能不能有命活下來。」

    「你想的也忒長遠,就算真打起來了,住在仁壽宮偏殿的那位,定不會坐視不管。」

    「她?不知道她到時會站在哪一邊,不過聖上將她困於宮中是對的,屆時兵臨城下,她也能做個人質,若閒王顧念夫妻之情,興許……」

    一根枯枝飛了過來,啪的一聲,徑直撞倒了那婢女托盤中的湯盅,熱湯飛濺,那婢女手上一疼,托盤墜地,湯盅四分五裂。

    地上方落的雪被融開,向上冒著蒸騰熱氣。

    趙明錦臉色不郁地從樹下走出,目光凌厲懾人,兩個婢女愣了一瞬,慌忙跪了下去,不住磕頭:「王妃娘娘恕罪,奴婢知錯了,王妃娘娘饒命。」

    她是有一瞬想要她們的命!

    「管好你們的嘴,若再敢胡言亂語,下次,」出口的聲音,比這天色還有森寒幾分,「這樹枝穿的,就是你們的腦袋。」

    「是、是!」

    葉濯不可能裡通外敵,更不可能勾結馮檢,他前往北澤,是為徹底解決此事的。

    其中定有誤會。

    趙明錦去了御書房,想要求見皇上,可內侍出來回話,只道「聖上正在氣頭上,誰也不見」。

    她一股子倔勁上來,也不走,就站在御書房門外,鐵了心的要找皇上問清楚,左右皇上不可能一日都待在書房中。

    日暮時分,雪已停了,御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宮燈燭火氤氳,晃的她有些看不清皇上的神色。

    忽明忽暗之間,她聽到皇上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口氣中,藏著深深的疲憊與無奈。

    「去取兩罈子酒,」吩咐了內侍,皇上走到她身側,「你隨朕來。」

    「是。」

    趙明錦跟在皇上身後,出了內宮,走到了朝堂大殿上。大殿之內一派靜穆莊嚴,真龍之氣威壓四方,讓人不自覺緩了呼吸。

    十八級金階之上,是龍椅,是至高無上的權勢。皇上沒有邁上那台階,只是止步在台階下,望著龍椅,許久之後旋身坐了下去。

    「過來坐。」

    還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她。

    與皇上平起平坐,實在是大逆不道,趙明錦正遲疑,皇上卻笑出了聲:「不治你的罪。」

    「謝皇上。」

    內侍垂眸送了酒進來,又躬身退了出去,自始至終目不斜視,一副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

    皇上拿起酒罈,也不往杯盞里倒,直接就著壇口喝了一口,又拿明黃的龍袍袖角抹了唇邊的酒水,一番動作下來,看的趙明錦眼角一陣抽動。

    「你來尋朕,想必是已有所耳聞。朕給你個機會,寫封和離書送往長嶺,你仍是我南淵的勝寧將軍。」

    「葉濯不會謀反,這和離書,末將不寫。」

    皇上冷呵一聲:「不寫,就等著和王府眾人一起赴死罷。」

    趙明錦驟然起身,跪倒在地,雙上向上,托著葉濯臨行前留下的那枚白玉,還有一片金葉子。

    一片金葉子,抵皇上一個金口之諾。

    「這白玉,六部之人見它皆行跪拜大禮,想必定非尋常。如此重要之物,夫君卻日日將它配於身側,只當個普通墜飾,」她將頭埋在胸前,沉聲道,「若夫君當真有反心,這等重要之物就當小心收好,以圖日後大用。」

    「這枚白玉,」皇上將她掌心的白玉拿起,指尖摩挲著上面的閒字,「是朕贈他的生辰禮,閒之一字也是朕親手刻上去的。見它,如朕親臨。」

    果然如此。

    「這枚金葉子,是末將五年前退敵長嶺,問皇上要的賞賜。」

    「你想用這片金葉子,換他一條命?」

    「不,」趙明錦抬頭,目光執拗,「想換皇上允我出宮前往北澤的恩典,他不會謀反,末將去查清此事。」

    「放你離開,我南淵才真是沒了能轄制他的人。若他當真反了,你去,於他來說如虎添翼。」

    「他不會反。」

    「若就是反了,你待如何。」

    趙明錦咬牙,一字一頓:「除非我死,不然,北澤之人休想跨過長嶺半步。」

    話音落後,滿殿沉寂。皇上垂下眉眼,看著手中的那枚玉令,不知在想什麼。

    許久後,他道:「你可知曉朕當年為何會力排眾議,賜你為勝寧將軍,允你帶兵出征長嶺。」

    這話鋒轉的太快,趙明錦一時沒反應過來。

    「回來坐罷,跪著做什麼。」

    「謝皇上,」頓了頓,她才發覺皇上在等她的答案,於是她猜測,「許是皇上見我訓兵訓得好,功夫也好,慧眼識珠就……」

    皇上嗤笑一聲:「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

    「朕不過是看中了,皇兄掛念你,心中有你,不會忍心見你就此死在長嶺邊關罷了,」他自嘲地笑了笑,「這玉令,五年前閒王就送還給朕了。他不要朕贈他的禮物,不要這閒王的名號與地位,他用這一切,同朕換了一家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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