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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4:50 作者: 秋九月
趙明錦都能想出他們編排的話——
就比如什麼本該是盤桓在青天之上的鷹隼,如今嫁入皇家,就如被剪了羽翼,活脫脫成了只被豢養的金絲雀,可憐!可悲!可嘆!
當然,亂嚼舌根子的文官也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他們慣常就是瞧不上趙明錦的,如今見閒王爺為了她連武試都插手,搞不好就會說她是什麼紅顏禍水,禍國殃民,連他們向來清正的王爺都被帶歪去,變得不務正業了……
所以,絕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
葉濯理解趙明錦的顧慮,也懂她要強的性子,猶豫一瞬,只得緩緩鬆了手。
有些話已經湧上喉間,但他卻仍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不想說出口。
趙明錦視線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溜了一圈,這複雜的神色,暗淡下來的眸光,看來不帶著他去,他是要鬧小脾氣了。
需得哄一哄。
「夫君,」她先甜甜地喚了他一聲,在他一怔間,踮腳輕啄上他微涼的唇瓣,「晚膳等我回來一起吃。」
唇上柔軟香甜的觸感還未消失,她人已如風一般跑遠了。
葉濯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輕嘆了一聲,神色無奈:「若是發現了……」
晚膳,還能想同他一起吃?
以他對她的了解,約莫十天半月不會讓他回房睡了。
趙明錦伏在桌案後,將名簿從頭到尾、從尾到頭來來回回看了兩遍,眉心已皺成了一座小山丘。
四下沉寂,氣氛壓抑,登記造冊的武將暗中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一個勁兒朝李督元使眼色。
畢竟他們這些人里,只有李校尉同將軍大人最熟,且最能說得上話。
平日裡李督元倒是不怕趙明錦,但每當趙明錦周身氣勢盪出,那種無形間逼人又嗜血的戾氣,讓他也不大敢輕易打擾。
猶豫許久,他才壯著膽子上前:「將軍,可是名簿有何不對之處?」
趙明錦稍稍抬了頭:「往年名簿也是這般記下?」
「回娘娘,確是如此,」記下名簿的武將道,「名諱,家世,何人舉薦俱皆寫上。」
她點點頭,出人意料的嘀咕了句:「今年怎地沒有女子參試。」
眾人:「……」
「罷了,你們先下去罷,」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李督元,你留下。」
李督元應聲停住,轉過身來等她吩咐。
趙明錦復又將視線固定在名簿上,且只落在薦舉人一列,她沉吟問道:「李督元,你當年參試,是何人舉薦?」
「是祖籍知縣,」他記得很清楚,亦答的很快,「文試武試與舉孝廉倒是有些相似的,都由地方父母官推舉,不過這個只能得一個參試的機會。」
地方父母官……
趙明錦眸光閃動,眼底疑慮叢生。
「有沒有這種可能,天子腳下,風正氣清,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京城百姓也有舉薦資格。」
「這……」李督元撓頭,「當是不大可能罷。」
是啊,她也覺得不大可能。
皇上與葉濯處事向來公正,對百姓也定一視同仁。
所以,錢炳文一個普通百姓,當年是怎麼做到讓她順利參試的?
舉薦她的人究竟是誰?
葉濯為何……沒有與她說實話。
「將軍,」眼看著趙明錦二話不說起身往外走,李督元趕緊跟上去,「去哪兒?」
「四處逛逛,你不必跟著。」
趙明錦逛到了崇明坊,六年前她到京城後的下腳處,曾經的錢家。
錢家在京城其實算不上大戶,但也有些財力,兩進兩出的院落,六七個供使喚的下人。
大門是兩開墨漆的,門前還擺過石獅子,不過大小與王府的沒法比。
當年,她拿著師父的親筆書信過來拜會,被安排到了西側的廂房住下。
錢炳文自始至終只露過兩面,第一面是她初來那日,他看了師父的信;第二面是武試前一日,他過來告知她,讓她準備準備,翌日去尋個差事。
後來,武試三場比下來,她勝了兩場,得了武狀元的名頭。
面見過聖上後,她回到錢家,卻陡然發現宅子已經轉手易主,新主人也已住了進去,而錢家所有的人……男女老幼竟然在大半日裡走了個乾淨。
趙明錦過去詢問門房,門房似知曉她是誰一般,將包袱遞給了她,還給了她一封錢炳文留下的信。
信的原話她自然記不清了,大致的意思是他有位旁系親眷,在別處尋了個好營生,他們一家就此投奔而去,不會再回京城。
約莫這個投奔的想法早已有了,所以宅子才會賣的這般快罷。
趙明錦與錢家的人本就不熟,他們舉家搬遷,也確實沒有提前告知她的必要。
所以她也沒多想,拎著包袱就走了,在客棧住了一夜。
巧合的是,皇上在第二日便賜了宅邸給她……
當一切太過巧合時,那便不是巧合了。
趙明錦抬腳,直朝著那墨漆大門走過去,手指剛握上門環,就聽到有人喚她:「娘娘,您在這兒做什麼呢?」
是高齊。
高齊應是辦案路過,身後跟著侍衛,他偏頭吩咐了幾句,那幾個侍衛領命離開了。
他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這座宅子:「這家人,娘娘認識?」
趙明錦看著他走近,眸子略略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