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2023-09-28 21:14:50 作者: 秋九月
    三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怎麼,不想去?」

    劉柏拉了拉黃懷安和段希文,低聲應道:「學生這就去。」

    入了夜,趙明錦悄悄去了二重院落,腳尖輕點地面,飛身落在樹上。

    她將葉濯送給她的白玉短笛從領口拽出來,輕輕地吹了一聲。

    聲音不大,宛轉悠揚,如鳥鳴一般。

    不多時,她只聽得吱呀一聲門響,一道黑影走了出來。

    沒等他站定尋她的方位,趙明錦已經勾起嘴角,飛身過去攬上他腰間,徑直帶著他出了院子,落到了學館的屋頂上。

    月朗星稀,夜風輕拂,是個開解人的好天色。

    她坐在屋頂上,又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他:「坐。」

    葉濯聽話的坐在了她身邊。

    「那個……」可她實在不會開解人,吞吞吐吐半晌仍舊只說來兩個字,「那個……」

    葉濯抿唇一笑:「什麼?」

    她扭頭看他,很是認真的說:「好壞善惡最難分辨,立場不同,你眼中的好事,或許就是旁人眼中的壞事。」

    這話聽起來甚是耳熟。

    他配合道:「不錯。」

    「一人一戶之事尚且難說善惡,事涉朝堂,更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阿錦說的有道理。」

    這哪裡是她說的,分明是她腦子裡靈光一閃,記起那夜在點墨閣頂,他同她說過這些話罷了。

    不過此情此景,套用起來很是適宜。

    「所以,旁人如何說你根本不重要,只要你自己覺得是對的,那就是對的,不必理會其他。」

    葉濯陡然沉默下去,沒有看她,只是調轉目光去看那繞在月亮周圍的幾顆星,眼神晦暗:「阿錦覺得,我是對的麼?」

    當年的事她也沒參與,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也不知曉,實在沒立場去評判對錯。

    可他既然問了,她總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是,」怕他不信,趙明錦頭腦清楚地給他分析,「至少六年前我見到的長安城,市井一派繁榮,百姓安居樂業。朝堂如何我雖不知,但我知道,只有江山穩固,才會有那樣的太平盛世。」

    清亮的聲色,不容置疑的語氣,葉濯忍不住將視線收回,見到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那雙眼睛如清露一般澄澈明淨,似要盪盡世間所有醜惡與陰霾。

    六年前,也是這樣的目光,純淨、無瑕、堅韌,就那麼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的視線中,為他破開眼前的血霧迷濛,為前路照進一束熹微光芒。

    若不是她,或許他真的會成為一個心狠手辣,冰冷無情的人。

    「而且我覺得你是好人,不會濫殺無辜,」她沒有發現葉濯眼底神色的變化,仍顧自道,「帝駕崩,皇上年幼,你當時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有些朝臣慣會倚老賣老,說不準就會欺負你們年紀小。」

    葉濯輕嗯了一聲。

    「所以,當年你一定是做了身為王爺該做的事,」她笑著安慰他,「人生在世,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話音消散許久,葉濯也看了她許久,晦暗的眼中不知何時落入了星子,他倏爾伸出手臂,將她攬進了懷中。

    趙明錦有些沒反應過來,在他懷裡稍稍一動,將鼻子和嘴巴露出來,小聲問:「我說了這許多,你可開心了些?」

    將她抱的更緊了點兒:「嗯。」

    她僵硬著身子好一會兒,兩人都不說話,氣氛靜謐的讓人有些臉熱心跳:「那……他們說的話,你莫放在心上,以後若再聽人提起,也不必多想。」

    葉濯在她耳邊輕聲問:「什麼話?」

    嗯?

    趙明錦眸光一轉:「就是今日午後劉柏和黃懷安他們說的那些,你沒聽到?」

    「只聽了個大概,見你聽得認真,也沒叫你,」他聲音含著淺淡笑意,「可是我走後又說了什麼?」

    第40章 、039

    趙明錦發現自己想多了!

    想太多了!

    她以為葉濯是聽了劉柏的話,傷心難過到不想見人,搞了半天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可笑她還在這兒絞盡腦汁的安慰他。

    趙明錦眸子眯起來,保持著平心靜氣的語調:「所以那時你腳步匆忙的離開,是有其他事?」

    「看到了向學監,就……」

    果然啊!

    她猛地一動,掙開葉濯的手臂,又直接起身,居高臨下的瞪他:「所以劉柏說的那些,你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是不是?」

    葉濯眉眼含笑:「他說的已比當年一些文臣說的委婉許多,若這都要放在心上,怕是早鬱結於心,等不到阿錦了。」

    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不過轉念一想,趙明錦又覺得不對:「既然沒放在心上,你還聽我說這許多做什麼?還應和我。」

    「阿錦,」他仍是笑著的,可語氣卻沉了些,神色也有些黯然,「事情既是我親手所做,我就不怕人說。可……不怕不等於不在意,若有人能在這時同我說——『你做得沒錯』,就再好不過了。」

    只可惜多年來,唯有一個阿錦,真心實意地同他說,他做的是對的。

    趙明錦胸口微微一滯,斥責他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是當今的閒王爺,是聖上兄長,是在所有人看來都無所不能,無人可撼動的存在,可就是這樣的人,突然同她說出這般委屈脆弱的話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