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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4:50 作者: 秋九月
    「皇上,長大了。」

    這句話在他那裡可不是誇獎:「當年朕要封皇兄為賢王,皇兄卻說自己要做個閒散王爺,現下朝堂未穩,皇兄不能扔下朕不管。」

    葉濯失笑:「夜已深,臣也是人,要回府歇息了,何況,」他看向宮外,趙明錦就站在宮燈之下,燈火昏黃,映著月光,在她身側鋪展開柔暖的光暈來,「阿錦還在等我。」

    一頓接風酒,喝的季二滿臉不高興,待眾臣都散了,他才敢開口:「將軍,可憋死我了,那個烏龜王八羔子,說的那是什麼話!有能耐他帶兵打仗去,面對北澤的萬馬千軍,還不得嚇尿褲子!」

    齊三和顧雲白一起勸他:「少說兩句,今夜險些給將軍惹了麻煩。」

    「沒麻煩,」趙明錦手一揮,「我也想問那老兒什麼意思,沒等開口,季二先說了!」

    五人哄然一笑,這事就此揭過。

    「將軍,那明日仙雲樓之約……」

    「老規矩!」

    葉濯的聲音從後方傳過來,溫潤如月華灑下:「什麼規矩。」

    季二道:「每次凱旋迴京的第三日,末將等都要與將軍小聚一番,一應吃食酒水將軍負責!」

    「原是如此,」葉濯偏頭看趙明錦,「可否帶我一起。」

    「啊?」

    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四人已異口同聲:「可帶家眷,可帶家眷。」

    趙明錦:「……」

    怎麼一個個的都吃裡扒外呢!

    說罷,四人一齊告退,葉濯看著他們的背影:「方才你在席間冷眼斥他,他心中並未惱你。」

    「他明白,我與他們是兄弟、是家人,不會害他。」

    「我也是。」

    趙明錦沒懂:「什麼?」

    葉濯眉眼舒展,漆黑深邃的眼中映著她與身後的漫天星河。

    「是你的家人。」

    馬車輕晃著出了皇宮,繁華熱鬧的長安街路,入夜後行人兩三,稍顯冷清。

    趙明錦看著車內搖曳的燭火,想起今夜席間之事,心上忽然一倦。

    當年她得了武狀元,受封入京城巡衛司。巡衛司其實是個「養大爺」的地方,從上到下隨意揪出一個來,都與朝廷官員沾親帶故。

    那些人入巡衛司,不過賺幾年資歷,給往後的前程鋪鋪路。

    彼時她還是個初出茅廬的,什麼也不懂,一頭扎進去,難免被旁人為難。好在她拳頭硬,且沒有什麼事是一頓揍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兩頓。

    後來,發生了件小事。

    有一夜她帶兵巡視,瞧見一手下捂著一名女子的嘴就往暗巷裡拖,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不僅出手將那女子救下,還將她送回了家中。

    按當朝律令,強搶民女未遂也是要吃牢飯的,但那人身後有高官撐腰,定是不會受什麼教訓。所以她也沒上報,直接自己動手揍了他一頓,把腿揍折了。

    當然,她下手有分寸,那腿接上還能用,不會影響行走。

    結果沒兩天,她就因為這件小事被一應官員上書彈劾,說她目無王法,說她性情乖張。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皇帝為了結此事,著刑部前來調查,她行的正坐得端,將當日之事一說,想著他們只要去核實,自然明白誰是誰非。

    沒想到核實了兩天的結果,是她被下了刑部大牢。

    趙明錦記得清清楚楚,刑部的人同她說——趙都尉,我等按你說的去問了,那女子說自己夜裡從未外出過,險被欺辱更是無從說起。

    從那時起她才明白,朝堂人心不是她能玩兒的過的。

    唯一能給自己作證的女子還改了口,趙明錦只覺自己要完蛋。可是又兩天過去,聖上親自下旨,將她調入了虎嘯營任校尉。

    到如今她仍想不明白,那些恨不得滅了她的大臣們怎麼就放過她了。

    虎嘯營是真正培養兵將的地方,風氣頗正,她在那裡結識了季二、齊三還有李督元,日子過得很不錯。

    她本以為自己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已經準備在那裡混吃等死了,可惜世事無常,幾個月後她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來自師父他老人家的信。

    第7章 、006

    師父來信臭罵了她一頓。

    山河破碎,風雨飄零。罵她只知安逸享樂,不思邊關餓殍遍地,民生哀艱。

    罵她空懷一身武藝,卻無報國之志,只知尸位素餐。

    還說當年花燈明巷,就不該將她救走,徒耗心血半生。

    總之一句話,就是見不得她老老實實留在虎嘯營。

    後來北澤進犯,守關將領戰死,烽火狼煙在三個月內燒過了長嶺邊關。

    難民們流離失所逃來長安,師父信中的場景,清清楚楚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心有觸動,上書自請帶兵前往長嶺,恰逢當時朝中無將可派,皇上便應了她的請求。

    與北澤的戰事大大小小、零零散散一直打到現在,期間她鮮少回長安,也就接觸不到這些波譎雲詭,謀心算計,如今才回來兩日,竟莫名陷入了那看不清的漩渦當中,連左相都盯上她了。

    「在想什麼。」

    耳畔的聲音清清淡淡的,趙明錦一時恍惚,以為是顧雲白在同她說話,認真道:「我記得石相那老頭兒一直是個識相的,今日怎會莫名其妙來找我的茬,軍師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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