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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3:24 作者: 王荷影
「我如果是壞人你還不逃?哦,對了,我在陷阱里,什麼都瞞不了您的眼尖,我的確為魔鬼做過事情,但那是前生,自從轉世為乳鴿,喂喂,你幹嗎----」
筱惡業話沒說完,小孩撿著小石子往窨井裡扔。
「烏鴉喝水的課文里說的,只要讓井裡的水位上升----」
「全世界上升,唯我不升,救個人不要用阿基米德,最簡單的,你把你的書包借給我,給我當繩子。」
柔嫩的小孩緊捂著書包,並非真正受驚地往後退,那種後退是孩童天真的做作,不是老弱的踉蹌。
「這是村長李銳送給我的,上面還有森碟的簽名呢。」
筱惡業說:「現代社會的熊孩子人生寄託是什麼?跟你講點□□:森碟的書包上是科學家的簽名。」
六翼的小孩猶豫了一會,雙掌合十,喃喃念叨道:「森碟啊,菩薩啊,邱少雲啊,犧牲是為了蒼生。」
念叨完,他把書本和文具掏出來,把空的書包掛在窨井邊沿的鐵片上,筱惡業得以脫逃了出來。
書包的背帶被拉扯壞了,雪白的小孩感到很心疼,「叔叔,做善事何必居功,你別為我簽名,千萬別。」說著,他拿出了紙和筆:「你為我的書包簽名就好。」
筱惡業一秒一個動作地抓過紙筆嗖嗖嗖地寫下:明天偷家裡錢給我,報答爸媽對我的養育之恩。
閃亮的小孩看了看簽名,臉上露出了光榮的笑容:「書聖的徒弟就是不一樣,祝福語潦草得無法識別。」
說著,擺了擺手,踏著成熟、穩重的步子離開。
筱惡業第一回感到學歷的重要性,一張合同就因為潦草而無法生效了,不過小魚原本沒什麼錢,放歸大海等他長大再說,益母草才是他的王思聰。
他於是踏上貧窮的旅程,匆匆地奔向富足的夢想。
等他的氣味一消失,緊張的小孩回頭看了一眼,這才安全地吐了一口氣,揭掉了嘴角上的假鬍子。
筱惡業到達吃心絕對時,見店門口站著三個警察。昨晚見證了出警的速率,現在的他絲毫不懼手銬。三個黑衣警察在買水果,他經過他們身邊,伸出大拇指輕輕摁倒了兩個,第三個表演系自己暈了。
解除了治安衛士的干擾,原本以為依然有益母草難以對付,走到店門口,卻驚見哀鴻於野的一幕。只見那昔日硬骨凌霄者,今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竟然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仿佛喪失了骨架與魂魄。他的頭頂上空烏雲瀰漫,腳底下是一片酩酊的海。再走近一點,三觀都受到搖撼,他看到了什麼!少俠的眼角竟掛著淚水,那真像銅像溢出了悲傷。這難道就是傳說中情痴遇怨侶最為低落的時刻,這樣的時機,如同玻璃已燒紅,一彈就會脆裂。
於是,以金戈鐵馬之姿入侵已手無寸鐵的空窗,卻不料背後的手銬早已準備好拷在他的雙手上,是益母草的朋友項日葵幫忙報的警----從昨日起,警察就已在此守候,在筱鬧鐘誤偷戒指之前。本是不該也無需犯的錯,因為天意弄人吹倒了樓。
原本說周末是她的生日,給她準備了星星當禮物。是真的星星----前天一個天文學的古怪學生到店裡來吃飯,兩人攀談,得知他在思考生日禮物,竟然告訴他,經過自己精確觀測與推算,當晚會有一顆流星降臨市郊,那是最獨一無二的禮物。
益母草半信半疑,當晚驅車到市郊空寂的山頂,苦苦地守候了三個小時,直到驚喜降落在山腳下。跑到那份專屬的禮物面前時,石頭還帶著微光,無數人對流星許過願望,但很少人真正撿到流星,他想,她一定會很喜歡,流星也會保佑廝守一生。但沒想到,正因為閃亮,多少美好事物所以羞別。
貝窩是第一個趕來告訴他筱鬧鐘離開的事情的,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立刻匆匆趕往她的宿舍,沿途給她打電話,但是她的手機已經提示關機,宿舍她的東西多半還在,但可以看出她已經辭別。想到她可能去往的地方,但是煙海茫茫蹤跡難尋。最後,在車站的人潮里,直覺告訴他,她已出城,如果她沒主動聯絡自己,自己已經再也找不到她。
仿佛迷失的不僅僅是她,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是誰,有那麼一瞬,他錯將大手輕握,變成了筱鬧鐘,他就是筱鬧鐘,筱鬧鐘就是他,感覺如此逼真。最終,筱鬧鐘苦氣而又心酸地回到了吃心絕對,她坐在椅子上反覆自責,說自己怎麼能那麼自私,她說,小母,我做錯了,我不該隱瞞你劍走偏鋒,做了一件畫蛇添足的事,可我知道你不會怪我的,她說,真正需要責怪的,是我為了一根手指頭的刺痛,整隻手都不要了,枉顧你的心疼不告而別。她說,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請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懂得了我比你重要,我會回來向你負荊請罪。她說,這並不是要分手,這只是一次短暫的離家,你如果夢見我那就對了,明天我就已回到你面前。
可是,他不知道,她這一別,竟然三年無消息。三年的時間,鏡里秋霜,連雛鳥都有了自己的巢。
第38章 離開你就像夢遊
打的第一份工在餐飲店,因為無論是親情或愛情,餐飲店與筱鬧鐘的人生都有著不能割捨的前緣,她想知道,母親經手一生的塵埃,是什麼襁褓,更想知道,戀人不惜經受的牢籠,是什麼戒指。還想知道,當年的歲月,除了自己活得像小王女,嘴賤的銅板、機智的鑽石,他們是怎麼生存的。
穿上制服之後的那幾天,開始漸漸明白了,那年,身患重疾、不要名聲要金錢的母親,每天耍寶、搞鬼的員工們,還有他,是在用霧霾構建著天堂。那是從滄浪生出的泡沫,堅強、美麗而且已破滅,相比起他們精心的守護,這樣的生活粗糙而無味。意志是容易磨練適應的,但是自尊心兒時便形成,至今幾乎只有他給得起,偏偏這一樣已渴盼不了。
日子沒有像都市草根升職劇里那樣有什麼轉折,直到有一天,偶然瞥見了夢中嚮往的幸福場景。
那天她在店裡負責收銀,一個穿著簡單,卻舉止雅致的男子,懷裡抱著一個打扮精緻的小女孩,這讓她想到了將來的他----屬於她則甜蜜,失去則心碎,祝福也無法在他身旁,心碎也是在夢裡。
他們點了幾樣柔嫩的菜,一碗碎肉湯,加白蘿蔔,因為小女孩指著小蛋糕,他才點了半份的小蛋糕。
小女孩似乎剛剛在糾正用左手吃飯的天生癖好,右手拿筷子時不太習慣,因此時常得依靠爸爸喂,而他也一直光顧著餵她吃菜了,自己沒怎麼吃。但小女孩一直很貼心地扭頭說「爸爸,你也吃」。很顯然小女孩的心思一直系在那半份小蛋糕上,所以他故意把蛋糕壓軸,這樣能讓她吃得更快些。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教導,讓那小女孩時常掩嘴笑,那畫面,仿佛小手捫花,筱鬧鐘看得心都融化了。
結帳時,他只用一隻手,另一隻手托抱著小女孩,小女孩仿佛已經裝乖將蛋糕成功騙到了手,不再好動,靜靜啃著蛋糕,筱鬧鐘看她的樣子可愛,忍不住衝著她眨了眨眼。小女孩看來很容易親近,又仿佛看到好玩的遊戲,立刻放下蛋糕,模仿她的表情對她做出了回應,那樣子仿佛她們曾經是熟人,有什麼接頭暗號,就連小女孩的爸爸一時也感到有種陰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