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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3:18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上一次禁軍出動時候因為李家。」路尋義眼尾睫毛極長,若是半垂著看人時,總能帶出一點駭人的冷漠。
「北衙禁軍明日一早就要回宮。」他籠著手,整個人平靜而冷漠,「也就是說今夜子時還沒有消息……」
他留了半句話,卻讓所有人都心中一個咯噔。
宣門司不過一個營,路家精兵盡出也不過百人,投在偌大的長安中不過是不起眼的石子,連著漣漪都盪不起來,而路杳杳根本等不起。
白平洲不是和善的人,手中的棋子沒了利用的價值,一定會處理得乾乾淨淨。
「你們後悔嗎?」就在死寂中,路相低斂的眼尾慢慢抬起,徹底露出眸底的深光,他盯著下面的小輩,深色的眼眸含著窗邊落在手邊的光,明亮到近乎尖銳,好似含著一點帶雪的利刃,落在人身上,宛若剔骨削肉。
路遠道看向他,青白色的嘴唇動了動,最後緩緩閉上眼。
「因為你的心急,你搭上自己的妹妹,甚至還有未出生的小輩。」他看著自己面容慘澹的兒子,第一次露出失望之色,「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路遠道放在輪椅上的手不由發出細微的顫抖。
「一把刀若是刀尖朝向自己,註定是要兩敗俱傷的。」他絲毫沒有顧忌面前之人的心情,只是用著最犀利的刀鋒自上而下,一點點劈開他的皮肉,冷眼看著他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你拘泥於過往仇恨,而握刀之人是執著於利益的人。」
「只要他揮出第一刀,餘下的事情便不由你控制。」
路遠道過於單薄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在發顫,明媚春光卻絲毫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半分生機,一如他黑暗的內心。
「你服下煥顏強行透支自己的性命,只是想看著事情走到這一步嗎?」路尋義像是一個冷淡而無情的人,冷眼看著站在崖邊搖搖欲墜的人,卻絲毫沒有同情,絲毫不讓人懷疑下一步就會直接把人逼下去。
「不是……」路遠道在鋪天而來的疼痛中尋回一點心神,捂著胸口低聲咳嗽幾聲,在抬眸,紅色血絲布滿眼底,「可我也做不到路相這樣,對著殺妻之人面無異色。」
他的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咬牙切齒地說道。
「可你還不夠強大。」路尋義看著他,臉頰緊繃的弧度不知不覺鬆了下來,「你明明可以蟄伏三年除掉黎家,示弱三年收復各家勢力,那你為何不能同樣花三年除掉李家,再除掉白家,甚至是最後達到你最後的目標。」
路遠道失態地看著他。
「你知道?」一側的溫歸遠不由驚訝問道。
路尋義冷笑一聲:「若不是我,你怎麼平安被謝瑤救下,又怎麼會殺出重圍,最後乖乖順著我安排的路去了隴右道鄯州。」
「隴右道是我發家的地方,我送你去那邊是為了讓你頭腦冷靜一下,而不是讓你越發陷入魔怔。」他恨鐵不成鋼地面前之人,「若不是你莽撞暴露了自己,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和杳杳心有隔閡多年。」
路遠道喉嚨間湧出一點血腥味,嗆得他難道到近乎窒息,可他還是一點一點咽了下去,身體的鈍疼也讓他的腦子清醒極了。
「你都知道?」他慘然笑著。
「你母親確實慘死,你心中可以憤怒,那你為何要選擇自不量力,以卵擊石。」
「毫無殺傷力的反擊無異於自殺。」
路遠道失神地看著他,不由喃喃自語:「你真的喜歡她嗎?為什麼可以這麼平靜地看著她離開。」
路尋義堅定深沉的目光倏地渙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見,好似剛才一閃而過的波動不過是春日眼光一閃而過的漣漪。
「我不是你,我做不好為了權勢,為了你口中的理想和大同,甚至可以踩著髮妻的骨血上位。」
路遠道捂著胸口喘著氣,隨後笑了笑,露出一點難過之色,「但我承認,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做錯了,我不該急躁,讓白家狗急跳牆。」
「我膝下三兒一女,唯獨女兒最像我。」路尋義看著他無奈地感嘆著,「她一直不放棄查找你的下落,甚至可以示弱,與我虛與委蛇,拿得起放得下,你看她在越州當機立斷封鎖越州,調遣清宴,你但凡有她的一點魄力和耐心,也不至於如此。」
路遠道低下頭,盯著蒼白的指尖。
一直沉默的溫歸遠抬眸看向門口,只看到順平神色匆匆地從拱門處急行而來。
「相爺,白家送來一份信。」
他遞上手中精緻優美的信箋,與此同時還有一塊墨綠色的玉佩。
正是路杳杳整日掛在腰間的墨玉。
那邊路杳杳和綠腰被人帶到靜安堂,整個靜安堂一個尼姑的人影都沒有,侍衛們都身穿精幹短打,腳步輕盈地在庵堂中巡視著。
「路杳杳。」一個陰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路杳杳抬眸看去,只看到穿著灰暗樸素衣服的白月如,帶著扁平的帽子,站在遊廊處陰森森地看著她,一見她看過來的視線,露出皮笑肉不笑的怪異笑容。
「這不是我們風光無限的太子妃嘛,怎麼落到我手裡了。」她瘦了許多,臉頰上只剩下一層皮肉,顴骨高高聳起,腳步輕浮地走過來,好似一架掛著皮肉的骷顱飄了過來。
綠腰看得頭皮發麻,下意識擋在路杳杳面前。
「哪來的狗擋在我面前。」白月如嘴角詭異的笑瞬間僵硬,大而空洞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綠腰。